紫薇帝君回归的时候九天尽知,到了他举办宴会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仙人都到了,实在有事不能够去的,也都派人送去了贵重的礼物。
所有人对天道预言会成为现实都是深信不疑的。
天道才是三界六道真正的主宰。
众多仙人面对着紫薇帝君,与面对着天帝几乎是一般无二的尊崇样子了。
这么看去,对方虽然还没有天帝之名,却也与之相差仿佛了。
他缺少的只剩下上天授封的登顶大典了,也只有区区百年,对于仙人来说,转眼间的事情。
天帝派来的使者送完礼物,走的时候表情都是僵硬的。
想来回到天帝那里,定然是要加油添醋一番说一说这场紫薇帝君举办的筵席上面的种种,而天帝的心魔,也定然会越发的重了。
彦卿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看着坐在上首男人淡漠的表情,望着下方一个个觥筹交错,言语间对紫薇帝君全是推崇的仙人,看着天帝使者近乎狼狈的退走,心底越发的冷。
那一日天帝心魔对他说的话不断的在脑中徘徊。
“天道想要的只是一个傀儡,而紫薇帝君便是天道一直准备的最佳傀儡,那仙御女君转世的存在,对天道来说,便是最大的阻碍,天帝一个有私心的已经让天道吃够了教训,天道不会允许紫薇帝君再次步入天帝的后尘。”
“你喜欢,不对,爱着那个女子吧。”
“你想要救她,不是吗?”
“你想好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了吗?”
“到时候,第一个杀那个女子的人,定然是紫薇帝君。”
“他必须要给天道一份投名状,便是他本身不愿意,天道也会让他自己愿意的,毕竟,他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多少情感了吧,天帝当时给百花的果子,可是好东西呢,加上这一次六道红莲在紫薇体内扎根了那么久,那一点儿稀薄的情感,想必也不多了。”
“知晓天帝最初为什么被册封为天帝的吗?因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杀了自己所爱之人,这些事情,虽然隐蔽的很,但是若是真心想要去追寻一个真相的话,从那些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古神那里,你会寻到答案的,你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天帝他绝了自己的情,弃了自己的爱,换取了天帝的位子,换取了天道的眷顾。”
“可是偏偏他最后却无法控制的陷入了权欲的漩涡之中,他的私心,造就了我,也造就了天道下一任天帝的预言,造就了紫薇帝君的诞生。”
“司命你要做的,便是阻止紫薇帝君成为下一任天帝,你要做的,是与自己一直跟随忠心的紫薇帝君为敌!”
“要么,便选择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要么,便选择自己忠心的主上。”
“我实在是好奇,你会如何选择。”
那来自于心魔的一声声一句句,此刻全在彦卿的脑海中徘徊,仿佛是一把把刀子一般,凌迟着他的神智,他想要将那些话抹去,想要暂时忘记天帝心魔,可是上首紫薇帝君那随意撇过时显得愈发冰冷空洞的眸子,却是让彦卿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将天帝心魔的话压下心底里去。
越是压制,那一声声话语,便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彦卿握着杯盏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杯盏上出现了细细的裂缝。
“帝君今日这般声势,司命星君日后想来也是前途似锦。”
身边有人招呼彦卿,谁都知晓彦卿是紫薇帝君的心腹,本身也是一位强大的星君,所以便有仙人凑到了他的跟前说话。
彦卿举着手中的杯盏,对身侧人的恭维随意的应了应,眼中神色怔忡。
却是因为身侧仙人突然出声,从莫名的魔障中稍微清醒了一些,杯盏上细细的纹路被灵力悄然一抹,恢复了原状。
身边仙人却不嫌弃彦卿冷淡,因为他的一点儿回应,越发激动:“星君一直跟在帝君身边这么多年,想来没有人比司命星君还得帝君的信任与爱重了,不知道帝君身边现在还有什么跑腿的小事,小仙愿意自荐……”
彦卿身边转瞬间围了好几个仙人,也挡住了他望向紫薇帝君的视线,待到宴会散去,那些个围着他的小仙离开,彦卿再去寻紫薇帝君,却没有了踪影。
——
“君上在看什么?”
彦卿寻到紫薇帝君的时候,对方正坐在天池边上,望着池水似在出神,他的眼底一片幽深,看不出其中任何情绪。
“没有看什么。”
彦卿想到了自己寻到的北天尊对他所说的天帝的过去,对方口中接任天帝前后判若两人的存在,掩去了眼底的苍凉,轻声询问:“百年后,就是预言中君上接任天帝位子的时候,一直以来,仙御殿下对君上都是用心至极,更为了君上陨落,到时候不若接她前来,总归让她一起见证君上登顶之时。”
紫薇帝君回过了头,眼底极其的冷淡:“此事本君自然有所定论,不需要你多话,本君看人间似有魔气盘旋,魔尊神念从白骨空间中脱出,魔君星魇又不是个安分性子,你去魔界那边探查一下吧。”
彦卿与紫薇帝君相处的时候是上下级,却也有些朋友间相处的味道。
可是此刻,紫薇帝君看着彦卿,再也寻不到那一点儿属于朋友间的亲近,只有上下级的冷淡。
比起上一次相见,男人更冷了。
彦卿握紧了自己袖子中的命簿。
“属下遵命。”
彦卿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但是,他现在必须要去见夏青青一面,无论如何,都要先知晓对方的情形,还有想法。
彦卿缓步离开,紫薇帝君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还有人间,盛宴钧的身体我放在皇宫密室之中,你的神念便用那具身体吧,总归废物利用罢了。”
他的话语极其的冷漠无情,仿佛说着的不是自己曾经的身体,而是真的一句垃圾。
彦卿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微微弯腰,便是应了,下一瞬,他直接用命簿打开了人间与天宫之间的结界,消失在了天池边。
天池边重新恢复了冷清,便连风,似乎都是凄凉孤寂的。
紫薇帝君慢慢的从袖子中伸出了自己的手,一双完美的手上,此刻布满了斑驳伤痕,有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伤口却还新鲜,在往外流血。
他看了一眼自己紧紧掐着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
这几日,他的耳边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徘徊。
那道声音,让他杀了夏青青。
那道声音,仿佛是从他内心深处生出来的一般,又仿佛是带着天生的不容违逆的威严,他必须要遵从,能够让他这般的,紫薇知晓,只有天道。
天道要他杀夏青青,从第一次听到的断然拒绝,排斥,到现在一点点的接受这道命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夏青青之于现在的紫薇帝君来说,仿佛隔着一层膜一般,没有什么亲近的感觉,带着些陌生的味道。
他能够不去想念对方,能够如同对方所想,从此后如同陌路。
可是当天道要他杀夏青青的一刻,紫薇帝君反抗了。
夏青青不能够死,绝对不能够死。
这一个念头,比起天道那不可违逆的命令,还要深刻,杀了夏青青,紫薇帝君,也会死。
或者说,生不如死,他心底这般坚信着。
天道在看着他,他此刻能够做的反抗,便是压制住自己心底不断升腾的杀念。
只是希望,彦卿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能够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阻止他了。
——
彦卿入了凡间第一时间便用命簿将自己的天机全部掩盖。
命簿想要掩盖整个人间的天机会吃力,可是只是掩盖他一人天机,却不是多么困难。
天道至高无上,可是命簿却也是主宰一界天运的上古神器。
在将自己的天机天运全数遮掩住之后,彦卿径自去往了皇宫。
这么多年和紫薇帝君的默契,让他听出了对方最后那句话中的些许意思。
紫薇帝君让他去找盛宴钧的身体。
皇宫密室中,果然有盛宴钧的身体。
一具已经没有灵魂的空壳,却被无数阵法保护着。
彦卿看着那仿佛沉睡的壳子,感觉着那壳子中浓郁可怖的魔气,还有与魔气不相上下的灵力,双方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不知道现在这具壳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也不知道对紫薇帝君有什么用处,但是,他会去找出其中的秘密的。
手拂过,盛宴钧的身体消失不见,却是被彦卿收入了袖里乾坤之中。
身后突然多了一道气息,彦卿回头,望见来人,眼睛忍不住睁大。
“青青……”
他的声音中有惊喜,却也有无措。
“我来看看……没有想到你也会过来。”
夏青青看着彦卿,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笑,有些苍凉,有些勉强。
她终究,想要再看一眼,盛宴钧如何了。
紫薇归位,紫微星大绽光芒,九天尽知,三界中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夏青青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盛宴钧如何了。
明明知晓紫薇帝君归位之时,便是盛宴钧彻底消失之际,可是心底总存着那么一丝不该存的侥幸。
她曾经是仙御女君,可是她现在是夏青青。
夏青青最开始爱上的,自始至终,都是盛宴钧。
她这几日,其实一直都守着那具盛宴钧的空壳,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却没有想到,彦卿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