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斐思没有管使者的密信如何,也不在乎使者继续停留在朔方城中。
他每日里事情那么多,除了为了夏青青他心甘情愿的陪着不觉得是浪费时间之外,其他人,比如使者这种,丝毫不值得他多耗费丝毫精力时间。
可惜何斐思不想搭理使者,使者却是在安静了几日之后,主动凑到了他的跟前。
“何将军,军中自来便有规矩,除了营妓之外,不得让女子随军,你那位夫人,老夫怎么听说是跟着你上过战场的?”
“难道何将军连我这个文臣知晓的规矩都不懂?”
“战场上突然出现的女子,也不知道只是将军带头坏了军规弄进去的,还是敌国奸细混到了将军身边,让将军神魂颠倒……”
使者自信满满的表情僵滞。
因为脖颈处横着的一把剑。
那剑锋锐利冰冷,肌肤刺刺的疼,似乎有鲜血流淌而出。
使者小心的仰高了头,生怕何斐思一剑杀了他,他的眼底全是惊恐:“何将军,所有人都知晓,都知晓老夫在这里,若是老夫在朔方城死了的话,朝廷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他吞咽了口口水,因为喉咙动弹,锋利的剑锋在脖颈处又划开了一道伤口,很浅的一道,甚至只是一点儿血线,使者却吓的啊的一声尖叫,声音尖利刺耳,仿佛何斐思杀了他一般。
嗤笑一声,何斐思手中的剑刷的一声收了回来:“大人,须知道有些话能够说,有些话说出来,是要人命的。”
“大人的密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大人以为,陛下会有什么回应?”
“公主被拒婚,这名声不好听,总要有人负责,将这面子挽回来。”
何斐思丢下这句话,不顾使者突然大变的面色,转身便走。
“将军,何将军!”
使者追出去的时候,早就没有了何斐思的影子,他面上的神色已经称得上是惊恐了。
因为何斐思的话。
皇帝若是真的能够对何斐思如何,早八百年前就动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公主被拒婚是很失面子,但是何斐思的理由再是让人觉得敷衍,也总归给了皇室一点儿遮羞布,想要让人彻底忘掉这件事情,最好的法子,就是从他这个传旨的使者身上下手。
使者越想越是害怕,他此刻只想要尽快离开将军府,离开朔方城,他需要尽快的回去京城。
只是待到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一直任凭他在将军府,在朔方城中活动不管不顾的士兵,这一次拦住了他。
使者看着那仅仅几步之遥的将军府后门,眼底露出死灰之色。
——
何斐思刚刚从使者那边离开,便去寻了副将:“将使者身边保护的人撤走吧。”
副将应命,看了一眼何斐思冷然的神色,没有再多说别的,何斐思早就下定了决心的事情,谁劝也不会改变。
夜里将军府传出了喧哗声还有兵器交击声,将军府附近的人家都是一夜未睡,第二日天一亮,大半个朔方城便传遍了有羌国奸细闯入将军府中试图盗取布防图的事情,谁知道奸细在盗取图纸的时候意外遇到先前来给何斐思传圣旨的使者,使者被奸细杀害,奸细也逃走了。
幸运的是,布防图纸没有被拿走,还留在将军府。
所有朔方城的人都庆幸,惟独将军府的人知晓,使者不是死在什么羌国奸细手中,而是被皇帝派来的人灭口。
按照时间来算,几乎是收到消息之后,没有多犹豫一日,皇帝便将杀手派了过来。
再过了几日,朝廷新的旨意也到了,赐夏青青为从一品诰命夫人,赏赐无数金银珠宝。
并且圣旨上也稍微解释了一下先前的事情。
皇帝先前有两道圣旨,一道为给何斐思和朝阳公主赐婚,一道则是若何斐思有心上之人,前一道旨意便作废,且为何斐思和新夫人赐婚。
使者和何家有旧仇,所以在何斐思直言已经成亲的时候,也不曾拿出第二道旨意。
皇帝的意思,若不是使者已经殉国,定然要杀了他解恨。
这道圣旨一出,皇帝先前赐婚被拒的面子算是找了回来,不止如此,还让天下人让朔方城所有人见识到他对何斐思的恩宠信任绝无仅有。
大多数人都被这突然的发展弄的不知所措,不敢置信。
只有何斐思还有身边的副将知晓为什么会有这么个结果。
副将佩服的看了何斐思一眼,何斐思唇角勾着笑,扶起了也有些讶异表情的夏青青:“请使者为我带话给陛下,臣多谢陛下隆恩,定然会坚守朔方城,绝对不会让羌国大军踏入中原一步。”
新来的使者听着何斐思的承诺,又看了一眼他紧紧拉着的夏青青,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面上却是欣慰:“将军有心了,臣一定将将军的话带给陛下。”
——
新的使者没有在朔方城久留,宣旨完了当天又被招待了一顿酒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告辞了,他可不想要再久留,一不小心就可能步前头那个死的冤枉的使者的后尘。
皇帝赐婚的事情,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解决了。
许多人见识到了何斐思除了在战场上之外同样厉害的手段,有的心底对他更加崇拜,有的则是心中生出些警惕和戒备。
何斐思对其他人怎么看自己的无所谓,唯一担心的就是夏青青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一直等着夏青青问他,没有想到夏青青什么都没有问,没有问他突然来的第二道圣旨,没有问先前使者的死亡,也没有问他怎么打算的。
何斐思反而是不安了,夏青青那么平静的什么都不管不问的样子,不正常的很。
因为心中存着事情,他在酒宴上忍不住喝了不少酒,虽然酒量好,到底是有些犯晕,被夜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一些,却也有限。
鼻端突然嗅到一点随着风飘来的桃花香,若隐若现,若有似无。
何斐思的脚下不自觉的转了方向。
“将军,你的房间在那边。”
小厮看着何斐思走路转了方向,急着喊他回来。
“没错,就是那边。”
何斐思晃晃悠悠的走着,小厮还要跟着,他摆手让他离远点儿:“不准跟着。”
何斐思迷蒙着眼睛,慢慢的循着那一点儿桃花香走着,走了似乎很久,桃花香变得浓郁了一些,他顿住了脚步。
望着坐在秋千架子上随着秋千前后摇摆,而跟着轻轻晃动着的女子。
她此刻穿着一身浅红色的罗裙,外穿着白底绣桃花的比甲,一头青丝梳成送送的云髻,一支碧绿色的桃花簪子斜插在发髻之侧,纤细的指尖按住在秋千绳上,冰玉色的镯子与宽松飘逸的袖摆顺着皓腕向下滑落,露出那一截欺霜赛雪的诱惑之色。
她的容颜往日看着只是清丽,可是此刻在月色下,穿着这一身不算太华丽的衣裙,随风飘动间,宛若月下的仙子一般,似乎随时都能够御宇乘风而去。
何斐思几乎屏住了呼吸,他想要看夏青青穿女装,仿佛一个执念般。
可是夏青青答应了他十几日却始终都是男装相见,何斐思以为,自己还要好久好久才能够看到对方的女装。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么一个心底揣着不安的时候,乍然见到她一袭女装的样子。
何斐思满满的将那一口气呼出,快步上前,同时间解着自己身上的外袍。
夏青青仰起头望见他,还没有勾起笑问他自己女装如何,一袭带着男人气息还有体温的宽大外袍已经从头笼罩来,将夏青青的全身大半都盖住了。
裙裾飘摇的效果没有了,腰带特意勾勒出的纤细腰肢也看不到了,夏青青眨巴着眼睛,望着何斐思:“我专门为你打扮的,不多看两眼?”
何斐思站到夏青青的身后,从后面连着自己的衣服一起将她揽住,双手攥住夏青青的双手,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让对方冰凉的手渐渐染上温度:“一眼就足够了。”一眼便足够铭心刻骨,便足够深深记住。
男人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仿佛心脏也在无法控制的跳动一般:“怎么不多穿一件外套。”
“我不冷。”
夏青青的指尖被男人不断小心的摩挲着,失笑,仰首在何斐思的唇角亲了一下:“别把我想的太脆弱,你忘记了刚刚见到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
“你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忌着我,我只要知晓,你不会伤害我,你都是为我好,便足够了。”
何斐思有些愣:“小妖,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比我自己都了解我。”
“那你害怕吗?”
夏青青还在笑,容颜一半在月色下,一半在黑暗掩映下,此刻的她,不像是一个仙子,而像是一个魔魅了,让他的心不受控制,也不想控制的魔魅。
何斐思慢慢的笑开:“待到这次羌国军队的攻击打退,我们成婚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真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留下你多久,但是,即便只有一瞬的幸福,我也甘愿用全部去换。
他望着夏青青的后脑勺,伸手轻推秋千,夏青青随着秋千的荡起升上了半空,她伸出手,仿佛能够摘到天空中的星子一般。
夏青青唇角的笑从未曾有过的灿烂。
一个好字,在夜风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