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到了欧依云那里居住,徐莹安几乎不间断练习,许多时候欧依云让她休息一会儿再接着练,她也不愿意。整个人站在那昏黄的灯光下看着那墙面上的影子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徐莹安的百分之百投入,让原本不怎么看好她的欧依云渐渐地改变了想法,兴许万事都是不一定的,她应该对徐莹安拥有更多的信心。
月光将徐莹安和欧依云的影子拉得很长,老院子里的蚊子在耳边嗡嗡的叫着,徐莹安感到臂膀那里有些痒,她偏头看了一眼,却不曾动手去挠。
就连寒川想要见她都得跑到欧依云这边来,每次欧依云都会拉着寒川说上许久的话,嘴里反复念叨的都是那几句,“莹安的表现比起以前来说要好很多了,再过段时间她便能登台演出了!”
对于徐莹安能够获得这样的评价,寒川打从心里替徐莹安高兴,他一面跟欧依云道谢,一面跟徐莹安说凡事都不要操之过急,在练习的时候还得注意身体。
徐莹安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可等到寒川离去以后她又继续依照自己的想法练习。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徐莹安连续练习上半个月后,某天清晨吃过早饭后欧依云对她说:“莹安,我们今天不再练习,我带你去个地方。”
徐莹安听见这话愣住,她还记得自己最当初答应过欧依云的话,不会到外面去说自己是她的学生,而现在她突然对自己说要带她出去,是不是已经承认自己是她的学徒?
徐莹安换了身衣服跟着欧依云去了中华戏曲学校。
这是徐莹安第一次正式到这里来,之前的时候她为了找感觉曾经跟着寒川来过一次,但却并未进到里面,更没能看到那些学生们的表演。
此时徐莹安紧跟在欧依云的后面,一步步走过,不时地偏头看教室里正在练习的那些学生,不得不承认她在很多地方的表现都不如他们。
“欧老师好。”身边走过了一群又一群学生,对欧依云表现得都毕恭毕敬,徐莹安不由将眸光转向那群人,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群人也在看她。
“莹安。”
欧依云此时轻唤了她一声,徐莹安抬头看着她,低低叫了声,“欧老师。”
“你仔细看看他们的表演,然后告诉我他们的表演中都存在什么问题!”
徐莹安惊讶的看着欧依云,她原本以为欧依云带她过来只是为了增长她的见识的,却不想她居然让自己找这些人的问题,对于她一个并非科班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而言,想要看出那些人的问题无疑等于难上青天。
表情出卖了徐莹安内心里的想法,欧依云又问了句,“怎么做不到?”
她眯着眼看徐莹安,那一刻徐莹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我试试。”
“好,三十分钟后我们在前面的那间教室见。”
徐莹安仔细观察着那些人的表演,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双眸盯着那些人连眼都不敢眨一下,转眼间半个小时便到了。
徐莹安缓缓推开了那扇掩着的门,却发现那教室里坐了许多的人,欧依云则坐在边上的角落里,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专注地看着她。
“来得正好,我们正说到武生的基本功,莹安,你给大家来一段!”
徐莹安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看着底下坐着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只是怔忪了几秒,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大方地走上前去。
在经过一阵酝酿之后,又将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问题融会贯通了一遍,将之前固定的一些东西用她自己的理解做出了改变。徐莹安是没有学过戏曲的那些基本理论,自然不会被戏曲里的那些基本条款框住,她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了一段《独木关》,在结束的那一刻教室里面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徐莹安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到底怎么样,她不由将头转向欧依云坐着的那一方,只见她脸上有着浅浅的微笑,朝着她点了点头,那一刻徐莹安终于明白了欧依云带着她到中华戏曲学院来的目的。
她是想要徐莹安见识到更多,不被她所教的那些基本功给框住,回归到真正的表演之中。对于欧依云的这片良苦用心,徐莹安打从心里感谢着她。
后来,徐莹安又看了其他同学的表演,对于之前自己的理解又有了更深一层次的想法,等到那堂课结束以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滔滔不绝地跟欧依云聊起自己的想法来。
欧依云一直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等到徐莹安说完以后她道:“今天就回去吧!”
“欧老师,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徐莹安完全没想到在她将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以后会突然听到欧依云这样说,她担忧的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欧依云摆摆手道:“没有,只是你已经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莹安,你总不会还想一辈子住在我这个老太婆家里,陪着我过日子吧?”
“你得去将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表演出来,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知道你是你欧依云的学生。”
老太太的话徐莹安听得清楚,但她还是不确定的重复问了一遍,“欧老师,我真的可以对外面的人说你是我的老师吗?”
“只要你的表现足够好,不会做出丢我脸的事情,对于这个称呼我倒是不介意的!”其实早在徐莹安夜以继日练习的时候,欧依云便已经放弃了最当初的那些想法。此时这样说,只是维护她脸上那仅有的面子罢了。
徐莹安笑着点头,“欧老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孜孜不倦的教导,谢谢!”她朝着欧依云深深地鞠了一躬,欧依云看见这情况慌忙将徐莹安给扶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莹安,你现在只需要记得一句话就好,无论演什么一定要做到专业,但专业的同时切忌不可固定自封,得加入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和情感,真正将戏曲里的人物演活了那才叫好。”
对于这些徐莹安是能够理解的,将欧依云送回了她住的地方,给她将晚饭做好了以后,徐莹安才跟着寒川离开。
“寒川,欧老师她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她的家人呢?”徐莹安想到自己跟欧依云居住在一起时的那些日子,她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徐莹安看得出来她心里是高兴的。
寒川偏头看了眼徐莹安缓缓道:“欧老师有个独子叫夏林,初中的时候便去了国外生活,可能是在那边生活久了,习惯了吧,他一直都不愿从国外回来。就在三年前夏林在国外娶了个当地的女人,那女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听戏。为了这个欧姨没少跟夏林闹矛盾,你也知道欧姨是那种很要面子的人,她一辈子都在唱戏,突然让她放弃那肯定不可能,所以她便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听到这些,徐莹安不由轻叹了口气,靠着寒川的臂膀轻声道:“等我们以后有时间,一定要常常过来看欧老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