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竹的目光望向风傲严的病房,又收回来看着陆芸萱,“风傲严应该是伤口裂开了,再重新缝针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是伤口感染……”
“那万一感染了呢?”陆芸萱立刻紧张兮兮地问。
“不会不会啦!”白小竹抱住陆芸萱,轻拍陆芸萱的后背,“就算感染了也能用消炎药,放心啦,风家找来的医生可是国际上都有名的,不会有事的。”
安慰着陆芸萱,白小竹其实心里根本就没底。
受伤住院动手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也有只是个小手术,可病人就死在了手术台上,也有手术成功了但病人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亡……
在陪她奶奶做透析的那段日子里,她见多了各种不可思议的死亡,才发现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隐隐听到陆芸萱急促粗重的呼吸声,白小竹看得出陆芸萱已经相当疲惫了,不止身体累,心更累。
“芸萱,我先陪你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可是……”
“没有可是。”
难得看到白小竹如此强势,陆芸萱哑然失笑。
经过于然这么一闹,再加上风傲严好不容易苏醒又陷入昏迷,陆芸萱现在是真觉得很累心,头昏脑涨的。
或许,她离风傲严远一点就不能给风傲严带来不幸了吧?
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这么想,陆芸萱脸上的苦笑更浓了几分。
“好啊,你陪我回去歇会儿吧!”
陆芸萱所指的“回去”是回她之前休息的那间病房,在风傲严还未完全脱线的此时此刻,她是绝对不答应离开医院。
“嗯。”
冲陆芸萱点点头,白小竹将陆芸萱扶了起来。
许嘉逸其实也很想陪在陆芸萱左右,可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于然刚刚那些难听的谩骂,他又觉得或许他现在该和陆芸萱保持一定距离。
再加上,他也担心再次昏迷的风傲严。
嘴唇动了几动,许嘉逸最终只是无声地望着陆芸萱和白小竹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皱的紧紧的。
傍晚时分,陆芸萱睡醒了,这回她睡的还算香甜,至少没有梦到风傲严失忆把她忘光了这种场景。
听白小竹说,风傲严裂开的伤口已经再次缝好,但风傲严仍处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风傲严身体十分虚弱,急需静养,所以是风傲严的身体处在自我调节中,才会一直昏睡不醒。
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现象,叫他们不要过度担心。
听完了白小竹的描述陆芸萱松一口气。
“那……我能去看看他吧?”
“可以啊!我陪你。”
在白小竹的陪伴下,陆芸萱来到了风傲严的VIP病房门口。
这个时间风利已经回公司处理事务了,白墨和许嘉逸还留在风傲严的病房里。
咚!咚!
犹豫再三,陆芸萱还是轻轻敲响了风傲严的病房房门。
“芸萱?你醒了啊,感觉还好吧?”
来开门的人是许嘉逸。
“还好……”陆芸萱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这种时候,她好不好是次要的,关键是风傲严如何了。
走进宽敞明亮沐浴着夕阳的病房,陆芸萱先是朝白墨点点头。
“二少奶奶……”
白墨也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向陆芸萱施了一礼。
“二少奶奶,你一直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我叫王妈在家里给你炖了点乌鸡人参汤。”
没想到白墨竟然这么体贴,陆芸萱微微一怔。
“谢谢……”
陆芸萱向白墨道谢。
明明是她把风家的二少爷害成这样的,可风家人却都待她不薄。
再次朝陆芸萱微微行了一礼,白墨毕恭毕敬地转身。
“芸萱,我也该走了,我得去医院看看我奶奶。”
看了看时间,白小竹一脸抱歉地说。
“没事,已经很麻烦你了小竹……白墨,你替我送送小竹可以吗?”
刚走到病房门口的白墨转过身,“是、二少奶奶。”
就这样,白墨送白小竹离开,顺便回豪宅取乌鸡人参汤。
此时,风傲严的病房里只剩下陆芸萱和许嘉逸两个人了。
空气沉甸甸的,明明没有开窗,许嘉逸却觉得有股凉丝丝的风在吹着他的脖颈。
目光落到了陆芸萱身上,他无声地看着陆芸萱凝望病床上的风傲严。
风傲严仍在昏睡,面色平静。
陆芸萱情不自禁地靠近风傲严的病床,看着风傲严黑羽狨般浓密的长睫毛。
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心底禁不住发出这样的奢求,但陆芸萱其实心知肚明,睡眠对风傲严恢复身体更有好处,她不该强求他醒过来。
之前风傲严已经醒过来一次了,是为了保护她。
“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陆芸萱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亏欠过谁,但此时此刻,她注视着病床上的风傲严,真心觉得她欠了风傲严好多好多。
静静地望着风傲严望了好久,陆芸萱长叹一口气,余光不经意注意到了风傲严病床旁的椅子,这椅子上放了一样东西,是等身大的海豚玩偶。
“啊……”
陆芸萱不由惊了一下。
这海豚玩偶……原来还在啊……
在风傲严被刺之后,她就完完全全把这个海豚玩偶给忘到脑后去了,毕竟,没有什么是比风傲严的命更加重要的。
下意识地,她靠近海豚玩偶,明眸映出了海豚玩偶海蓝色绒毛上那一抹刺眼的鲜红。
是血。
是风傲严的血。
心脏咯噔一下,陆芸萱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在水族馆前,风傲严挡在她身前被水果刀刺中腹部的那一幕。
血……
好多好多血,就这么染红了这只海豚玩偶。
张开双臂,陆芸萱用力抱住了染了风傲严鲜血的海豚玩偶。
看着这样的陆芸萱,许嘉逸不知怎么有种错觉,仿佛陆芸萱抱的不是玩偶,而是在拥抱风傲严。
“芸萱,你还好吧?”
听到许嘉逸关切的声音,陆芸萱抬起头转过身。
“嗯,我没事……就是风傲严还没醒过来,我觉得自己特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还总给风傲严添麻烦……”
陆芸萱喃喃地道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真不用这么内疚。”许嘉逸说着上前一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陆芸萱有些焦躁的声音。
“我知道啊!”陆芸萱苦笑着轻垂眼帘,“那种事我知道的……是那个精神病刺伤的风傲严,又不是我,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内疚,用不着自责……这种道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张张嘴,许嘉逸无言以对。
“可是啊许嘉逸……”叫着许嘉逸的名字,陆芸萱缓缓抬起头,“换成是你的话,你能做到一点不内疚不自责吗?如果风傲严是为了保护你而伤成这样……”
“我……”
再一次,许嘉逸无话可说。
确实,他对陆芸萱的安慰听起来不过就是风凉话。
试想想,如果风傲严是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伤,他估计会把自己骂到狗血淋头。
“其实……风傲严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轻启双唇,陆芸萱慢悠悠扭头,望向病床上的风傲严。
风傲严睡相平静,可脸色并不好,线条优美又不失性感的薄唇看上去有些干涩苍白。
陆芸萱的心,疼了。
“当时风傲严已经走向停车场了,他不用非得冲过来的,那样的话受伤的就是我……”
“因为傲严他想保护你啊!”
许嘉逸打断陆芸萱的话。
循声转过身,陆芸萱看着许嘉逸,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欸?”
“所以说为什么啊?”陆芸萱发问的声音有些急躁、轻颤,“为什么风傲严要保护我?为什么他非得保护我不可呢?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可那只是契约结婚啊!”
“契约?”许嘉逸瞪大双眼,一脸诧异。
“对,我和风傲严的婚姻只是一纸契约而已,当初你也知道的,如果我不嫁给风傲严,他大哥就不肯动手术。”
“所以你……和傲严……”许嘉逸有点懵。
他是知道陆芸萱当初为什么答应嫁给风傲严,但他并不晓得直到现在风傲严和陆芸萱的婚姻关系是个什么状态。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名义上的夫妻头衔……”
越说陆芸萱越觉得自己的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一股苦涩。
她不仅不是风傲严的女人,甚至还不止一次跟风傲严提出离婚。
“所以,风傲严他真的没有保护我的道理……”声音微微发颤,陆芸萱深深地低下头。
这正是她觉得愧疚的根源。
如果她是风傲严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她还不至于如此自责。
但正因为她不是,所以她不想看到风傲严为了保护她而拼上性命,那会让她强烈地困惑、动摇、心疼。
看着陆芸萱一脸痛苦,许嘉逸张张嘴,险些脱口而出“可是傲严他喜欢你啊”。
纠结再三,许嘉逸摇摇头,闭上嘴。
那种事,必须风傲严亲口告诉陆芸萱才行。
扭头看向风傲严,许嘉逸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没资格说风傲严,因为他自己还不是没勇气跟陆芸萱告白么!
他也喜欢陆芸萱,然而,他可以把这份心意传达出去吗?
许嘉逸烦恼地揉了揉额角。
病房里鸦雀无声。
陆芸萱和许嘉逸谁也没再开口,双双沉默着凝望窗外落山的太阳。
病房外,不知何时到来的苏子阳静静地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
就在刚刚,他还透过门缝偷看病房里的陆芸萱和许嘉逸来着。
看样子,风傲严是真的被刺伤了,不是假消息……
以及……
微微压低眼帘,苏子阳唇角上扬。
“你是谁?”
突然,一声低沉有力的质问犹如龙卷风刮过耳畔,苏子阳肩膀猛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