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潇这天晚上因为琢磨一段戏,很晚才就寝,晚上睡的也并不安稳。一连做了好几个梦,醒来时后背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扶着额头坐起来,靠在床头放空了视线。很久才清醒地意识到,如今的自己早已不在地球,他死后,灵魂重生在了几千年后。
用力拍了拍脸颊,明潇认真地洗簌完毕,换好衣服,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方才打开房门,准备前往摄影棚。
哪知道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蜷缩着靠在门边。
墨远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迎着清晨的日光,看向那抹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他端详自己的目光不算友好,冷漠得好像淬了冰渣,但墨远并不介意,反而急切地站了起来,冲上前抱住了他。
明潇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推开,却没能抵挡住他第二次的拥抱。
“我是墨远,我是墨远啊明潇。”墨远低低呢喃着,将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里,深深汲取着他身上那温暖而干燥的气息。
明潇眼前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轻叹一声,犹豫了半晌,才抬起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怎么会来?”
“刚好有两天空闲,就过来了。想看看你过的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明明那个做客的是墨远,但他却表现的比明潇更像一个主人。走进他的房间,先倒了杯茶,一股脑喝了,不客气地换上拖鞋,拉着他走到沙发边,将人按在了松软的沙发里。
“我就是来探班的,怎么不欢迎么?”墨远笑容灿烂地蹲下来,用仰视的角度看着他。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让明潇不自在地移开了脸。
“你出现的有点太突然了,我……今天一整天都要拍戏,没时间招待你。”明潇温婉地拒绝他,并不希望他在这里待的太久。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墨远能长途跋涉前来看望他,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墨远血色的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明媚的柔光也从眉宇之间消失,他执拗地盯着明潇的眼睛,说道:“我只想这两天好好陪着你,你不用有任何的负担,我说过的,不会强迫你。只是这样……你都不肯吗?”
语气卑微得几乎于恳求,让明潇听了无法不心软。
“可是你这张脸,万一被人看到了,该怎么解释?”明潇实在不愿意再招惹任何有关奥兰多的麻烦。
“这个不用担心,我可以扮成你的助手,白天和你寸步不离,一定不给你惹事,好吗?夜晚我就在这里打地铺,绝对不影响你休息。”墨远斩钉截铁地做出保证,脸上满是期冀和忐忑。
明潇看了他良久,叹口气起身道:“好吧,那个什么基因整容液,真的这么神奇?不过这东西没有副作用么,还是少用的好。”
墨远高兴地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是有一点副作用,但不严重的,没关系。”
明潇头疼地拧起眉头,从某种程度上看,墨远不愧是奥兰多的复制人。他们在某些方面都同样固执的可怕。
他稍作安排之后,就带着墨远来到了摄影棚。今天要拍摄的是室内戏,绝大多数镜头需要推近景,对于他的面部微表情要求极高。开拍的这段时间,明潇也大致了解到迈尔的作风。他时常会有新的想法出现,有时只是灵光一闪,就会停止拍摄,让编剧改剧本,改台词,甚至更换原先设计好的走位方式和灯光。
如果是容易多想的演员,难免会怀疑他是否针对自己,但其实不是,迈尔只是在拍摄时特别龟毛,是个严重的完美主义者。
“今天你这身衣服很帅!”墨远的目光好似黏在了明潇的身上,哪怕是他走进了更衣室,出来时看到的第一束目光也肯定来自于墨远。
明潇对他的赞赏已经从刚开始不自在变成了麻木,微微淡笑就冷下了脸,开始酝酿剧情里的情绪。
墨远遗憾地站在场外,看着他的背影,视线宛如实质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不止一次疯狂地想象过,如果能带着明潇离开联盟,去星际里流浪,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美好的事情。但理智却告诫他,千万不要这么做,明潇看似温和却极有主见,演戏是他所钟爱的事业,又如何会放弃这一切,心甘情愿随他走。
不知道是否因为受到墨远的影响,明潇今天一开始就NG了好几次。迈尔黑着脸对他招手,把他喊到身边说戏。
“我知道你不喜欢使用演技模拟系统,但今天这场戏你领悟的的确有些不到位,不如去看看,或不定能有点收获。你要记住,卡塔这个人有一颗高尚而广博的心,他出生在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以他的能力原本可以选择一个更舒服的职业,过安逸的生活。但是他却立志于星际采矿事业,这其中的缘故你想过没有?”
“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星际采矿事业的前景,所以才会奋不顾身地投身进去。毕竟当时的人类世界百废待兴,星球的基础建设和实业都急需矿产能源,但却没有几个人有这份胆量和魄力去开拓这个新兴行业。”明潇自认为已经将《星之恋》读的足够透彻了,对于卡塔不说有八分了解也有了七分。
但迈尔却摇摇头,说道:“不,卡塔最初选择这一行,并不是看到了它的前景。因为那时候的星际勘探技术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现几个矿场星球。如果能源矿非常稀有,甚至需要耗费十几年、二十几年在宇宙中去寻找,又有多少人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而且当时的卡塔才二十出头,他经验有限,还不具备后来那样精准的商业预见性。”
明潇困惑地皱起眉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什么驱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呢?”
“……是梦想。”迈尔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低声道:“不要因为他是一个商人,就偏见的认为他心里就只装有钱和利益。事实上,他那样一位伟大的商业帝王,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梦想呢。他想要赚钱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等条件再好了一点,他的眼界和心境也逐渐发生了变化,走的更远,看的更多,内心所向往的世界也就更其他人越发不同。卡塔的人格魅力,绝不仅仅在于他诡谲的从商手段,而在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人类在宇宙中迁徙的最根本原因。”
明潇被他所说的这段话所深深震撼了,表情复杂地愣在了原地。
“难怪你在刚才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演技,原来是因为理解层次上的束缚。”迈尔笑了笑,却很能够理解,“这也不奇怪,像我们现在所在的地位,是不可能像卡塔那样,过早的为人类的将来去做出周全的考虑。他能够看的那样长远,也的确是个奇迹。所谓天才,与其说是他们的智慧万里挑一,还不如说他们目光和思维领域高于常人。也因此,在一开始,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和决定。”
“迈尔,你说的很有道理,目前的我的确无法领会到卡塔当年的思想。”明潇有些惭愧,他其实从开始就没有将自己融入到这个世界里,以至于在看待卡塔时,使用的仍然是过去的经验和眼光,简直太过自以为是。
迈尔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只是不希望看到他陷入思维的迷障里走不出来,“你很聪明,一点就通,回去好好想想,我相信你会有很大的突破。”
明潇脸色正肃地点了点头。
一转身,他看到在休息椅旁边等待自己的墨远,稍稍一怔,忍不住拷问起自己的内心。对于墨远和奥兰多,他一直以来也是以过去的三观来看待他们的做法和行为,是否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指责奥兰多的那些话,难道就真的完全正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