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潇并不是头脑发热,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自从他决心留下来,一直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对于自己来说,眼前的时代是不是属于他的时代?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究竟是新生,还是一次重复的人生旅行?前生的他,幼年困窘,命运多舛,绝望过,痛苦过,失望过,却也幸福过。他的遗憾,其实并不太多,因为牵挂的两个人,一个独立,一个优秀,有没有他都可以过的很好。
哪怕现在他看不到,明潇也坚信这点。
所以他这一辈子希望为自己而活,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奋斗,去拼搏,想要过上自己向往的那种日子。然而现实总喜欢给他制造一些难以预料的阻碍,感情的挫折还在其次,他居然倒霉的遭遇到一场一触即燃的战争。
“奥兰多你听我说,我的个头比你小,重量比你轻,攀爬通风管道比你更有优势,这你不能否认。再一个,你比我聪明,如果能有一个人可以拖延菲戈尔和登格尔释放病毒,那只能是你,不可能是我。所以,你把更简单的事情留给我做,没有什么不对。相反,你站在他们身边,其实比我更加危险!”明潇不疾不徐地说明着自己的理由,一双眼眸透亮明润,嘴角盈然带笑。
奥兰多眉头深锁,依然寒着一张脸。
明潇伸出手指,在光屏上点出一个地点,说:“这里就是C侧通风管道的出口,它距离餐厅只有100米不到的距离,很近!只要组织有序,在五分钟内将这几百个人带走,还是很有可能的。而且,餐厅的这个角落是个死角,正好能够躲避一部分监控镜头。你要做的是为我们争取十分钟的时间,五分钟用来组织大家,安抚情绪,五分钟我带领他们迅速撤离!”
奥兰多心里喟叹,这的确是现在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计划,只要他们两个配合默契,成功的概率很高。
“但这并不能让我放心,明潇,你不会懂得……你多我来说有多重要。”奥兰多声线轻轻颤抖着,此刻的眼眸比之前还要殷红,看起来就像有源源不断的血液往外汹涌,看起来既可怖又妍丽。
明潇有一瞬间的怔然,发现顽固的心墙出现了不均匀的裂缝。
他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抛开了那股酸涩的痛楚,挤出一个微笑:“奥兰多,如果这些人在我们眼前死去,你和我都不会心安的。所以即便你担心我,其实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而且你的信念和理想,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
奥兰多顿时哑口无言,懊恼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好吧,我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你。但你必须对我保证,不要试图拯救所有的人,你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该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就不是你能掌控的了。”奥兰多双手握住明潇的肩头,用力捏了许久,眼底氤氲的血雾才稍稍减退,浮现出清明和睿智。
“好,我明白!你也是,要答应我……好好活下来。我还有账没有和你算清楚,等着你来还。”明潇的眼神闪烁了两下,随即撇开了脑袋,推了他一把,“走吧,菲戈尔说不定已经在询问我们俩了。”
奥兰多依依不舍地一遍又一遍端详他的眼眸,直到听见舰船的广播声,这才松开了手。他抬手在他背上抚摸了一会儿,说道:“你暂时不要出来,我会找个理由解释的。这个时候,菲戈尔应该不会关心你的去处。赶紧做准备去吧,如果有可能,多找一些生物防毒面罩。去右舷的医务室,离这里不远。”
明潇点点头,主动抱了抱他。
奥兰多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压制住内心的惶恐,为他整理好领口和袖口,正了正军帽,终于神色一凛,转身走了出去。
明潇在后面愣愣地看着他,眼角不知不觉渐渐潮湿。
等到舰船的广播声稍歇,他立即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按照奥兰多所说的,往医务室跑去。医务室本来是有人守卫的,但听说两位将军到来,都赶往了左舷。这倒意外便宜了明潇,他找出了所有能用的生物防毒面罩,它们和前世相比要简略易用的太多,只纽扣大小,使用时在眉心处用力一按,自动弹出后即可像薄膜一般覆盖整个面部,稍微调整一下让自己感觉舒适便可。
明潇亲自试用了一个,发现的确好用好便于携带,便薅走了一大半塞进储物镯,只留下少数几个放在抽屉表面,欲盖弥彰。
也管不了监控设施了,在这方面,他相信奥兰多早就做了安排。
奥兰多赶到菲戈尔身边时,他正忙着和登格尔一起核对联盟平民的人数。既然决定要杀,那少一个都不行。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否则泄露出去将给帝国军队的声誉带来极大的损害。
“雷恩,待会你带着两队人马守在餐厅的出口,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来。记得,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够开门,明白吗?”菲戈尔命令他道。
奥兰多(雷恩)点点头,既不好奇也不追问,只干脆的答道:“服从您的指令,将军。”
“对了你的通讯兵莫森呢?”菲戈尔狐疑地看向他的身后,“你们竟然不在一块。”
“莫森从刚才就在检查舰船的能源舱,听这艘舰船的船长说,能源矿储备超过了他们日常需要。还有一部分的精稀矿石,蓄能功能很强。我想如果这些能源矿没有问题,就全部运送回我们的主舰上去。”雷恩信口胡诌,但却直接击中了菲戈尔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菲戈尔挑起眉毛笑道:“哈啊,你小子行啊!还能在这个时候想到能源矿,真是考虑周道。不错,不管是什么时候和联盟第三军交火,能源只有越来越少,不会越来越多。多储备一些,自然有备无患。好,你干的不错,告诉莫森让他赶紧检查完,人手不够再给多他几个兵。”
雷恩态度自然地点头道:“好的将军,我会让他动作快一些的。”
菲戈尔眼珠子一转,低声嘱咐他:“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登格尔那边的人知道,我们秘密把东西运走,等处置掉这批俘虏就赶紧动手!”
雷恩在心底嘲笑他的贪婪和自大,面上却流露出一抹了然,轻声道:“您放心,我和莫森会办好的。”
听到他这么讲,菲戈尔几乎已经想象出登格尔能源缺乏时向他乞讨的场景,嘴角荡漾起止不住的笑意。
不久,登格尔带着他的人走了过来,冷声问:“磨蹭死了,到底什么时候释放病毒?人都已经驱赶进去了,这就要关起来。”
“雷恩你先过去吧。”菲戈尔扭头冲他说道。
奥兰多不着痕迹地挠了挠掌心,动作看似无意,却是带着固有的节奏和规律的。带着身后的士兵走向餐厅,他默默思考着该怎么找机会黑掉舰船的总控系统。这艘舰船是联盟的标准民用运输工具,使用的自然是联盟的智脑程序,他再熟悉不过了。
贝托接收到他由微缩光脑发出出来的暗码,立即翻译过来,向里瓦报告:“奥兰多那边遇到麻烦了,你们偷袭了他们的后方,现在埃尔曼下令要杀死所有剩下的俘虏!”
里瓦一怔,霎时站了起来,“他有办法救吗?”
贝托表情凝重,有些担心,“你也知道他只是一个演员,除了演技和高智商,就是胆子大!我认为他的计划太冒险了,但是时间紧迫,只有这个办法。他和傅明潇应该有些默契,但愿能够……顺利地救一些人吧。五百多人,能活下一半都是谢天谢地了。”
里瓦的眉毛拧成一线,懊恼地一圈砸向桌子,眸子里溢出铺天盖地的恨意,“埃尔曼,你这个屠夫!”
“将军,我觉得还是有办法可以策应他们一下的。埃尔曼很明显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激怒你,激怒第三军。我们干脆提前攻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贝托提出的方案也比较冒险,但奥兰多都敢做了,他们为什么不敢?
“好,我这就和第三军军长联络。奥兰多留给你的信物呢,对他也应该是有用的吧。”里瓦问道。
贝托立即从衣领里掏出一根项链,卸下上面的吊坠,将它递给里瓦,解释说:“别看这看起来就是一颗普通的黑晶,但其实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个时空石,你知道这东西的用途吧?”
“储藏影像和文字资料,可以不被任何外界的因素所影响。这是无价之宝!里头到底藏了什么?”里瓦有些好奇,但本能却感觉知道这一切是十分危险的。
“我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但这外面刻有几百年前联盟护卫队的印章,那支传说中的战神部队,是联盟的守护神。”贝托面带憧憬地说着,“第三军的军长也是后裔之一。”
里瓦握紧手掌,将它贴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带着崇高地敬意吟诵起:“永不泯灭的自由之魂,将胜利的光芒永远凝聚,我们与联盟死生同在,唇齿相依!”
“向帝国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