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多猛然神色一变，眸子里迸射出几缕寒意。
明潇立刻意识到他或许触碰到了一个不该触碰的秘密，但话已经出了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问：“不是说之前拍过一次，那次用过的道具和服装呢？奥兰多，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奥兰多胸口起伏了片刻，神色微霁，道：“不是，只是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不太想回忆罢了。之前的确是用过许质量不错的道具，服装也有。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有心想要给自己创造一个念想，所以对这些的要求并不高，能勉强看得过去就算了。但拍摄到途中，葛兰登的演技越来越差……简直就……”
简直就是玷污了他心中的萧然公子。
明潇上前抚上他的背脊，慢慢帮他顺气，“不生气，不生气，我现在不是站在这里么。没必要为不关紧要的人生气，伤身的。”
“对，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只是我当时气急之下，烧了很多道具和衣服，所以就……”奥兰多露出一抹懊恼的表情，但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潇则比较好奇，那个葛兰登如今境况如何。
“没事，道具不是正在慢慢做么？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不着急。”
奥兰多愤怒的情绪这才消褪几分，愧疚地看着他，“早知道我就不该让葛兰登来扮演你，他演的一点也不像！不像。”
“是是，我就是我，哪有人能代替的了呢。”明潇顺手抽出一根竹笛，蓦然勾唇，“这支笛子做的倒是不错，不用改了。只要在尾部增加一个穗子就行，蓝色的或者绿色的穗子，有吗？”
恰德很想点头如捣蒜，但他实在不知道穗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只能苦着脸问：“要什么模样的穗子呢，多长，要用什么样的线，怎么编？”
明潇笑了笑道：“这个不难，我画出来给你看。”
这一画就一发不可收拾，恰德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对于明潇口中的冰肌玉骨扇、凤鸣古琴、绿宝石抹额等等颇为感兴趣，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明潇就一幅画接着一幅画地画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奥兰多隐隐的黑了脸，但因为心里知道这是工作，所以理智上并不想阻止。可不阻止，他心里也像被许多不长眼的枝桠给戳的七零八落一般，难受到了极点。
明潇其实一直留意着他的脸色，发现他快忍不下去了，适时地停了下来，“恰德，今天就画这么多吧，贪多嚼不烂，你们先去研究，怎么把这几样做出来吧。”
“对对，是我太冒进了。”恰德无意中扫到奥兰多的脸，顿时汗如雨下，抱着明潇给他画好的样板，一溜烟跑没了影。
明潇画画用的是炭笔，在这个基地倒是随时可以捡到的东西。
奥兰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
明潇好笑地摸了摸鼻子，而后拍了下他的胳膊，“走吧，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两人就又溜达到了服装师的工作室，这里地方小，拥挤了七八个人。大家都在埋头苦干，明潇看了一阵觉得不便打扰，就拉着奥兰多走到了基地大门外的甲板上。
听到他慨然叹气，奥兰多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晃眼几千年过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明潇心头一颤，听他这熟练的口吻，竟是对这些成语很熟悉的样子。
“你还记得多少……有关萧然公子的事，我是说，我第一世时候发生的事。”就算是带入的再深，剧本上的情节也不可能涵盖生活中所有的琐事，所以只要他有意引导奥兰多去思考，总有一天，他能觉察出不对和违和。
奥兰多眼神稍稍凝滞，扬起一抹惨淡的微笑，“其实那一世我前半生过的开心爽朗，后半生刚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在忿恨和无尽的悔意里戛然而止。临时之前，我赌咒老天爷，哪怕是来世做牛做马，只要能再见到你，那也甘愿。对了，刚拜师那几年，我野性未消，常常半夜出来打猎，抓到孢子或野猪就剥了皮烤着吃，你每次撞见了都当做没有看见，有一次被师傅知道了，你还帮我说了谎……”
“是，是么？”明潇被他一双血红的眼睛静静瞅着，呼吸都紧张的放慢了。
奥兰多微微前倾，目光澄澈如水，“所以我时常想，你待我跟他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即便你后来有了未婚妻，我还天真的以为，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和从前那样亲密。哪怕只是我单方面以为的亲密。可是我真傻，从小我一个人长大，不知道什么是夫妻，更不知道一个成亲意味着什么，上了山之后又囿于修行，不曾打听过这儿女之情的事，所以才迟迟没有开窍，否则……哪里轮得到凌真仙子！”
明潇看着猛然走过来掐住自己双肩的奥兰多，吞了口唾沫。“奥兰多，你别激动，我后来没有成亲，凌真她……也没有成为我的妻子。”
奥兰多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脆弱和悲伤，“是啊，但那时以我的死为代价，才换来的。不过幸好我们俩都转世了，虽然身份尴尬了些，但好歹也能相安无事十多年，直到……”
明潇心道怎么这一下就说到了第二世，跳跃的太快了。
“你又被指了婚！”奥兰多有一次生气，用力攥住他的双手，“她还叫什么凌雪仙子，跟凌真就只差了一个字！皇帝真是糊涂，疑心病那么重，居然连我和你统统都不相信。你东皇大帝截了你的尸体，想要炼制成仙体，但是被我发现了，我带着你出逃，想办法复活了你，可你又为了救我跳下了断情崖……”
明潇忽然觉得这故事变得偏离了轨道，“不是吧，我后来不是因为万箭穿心而死吗？断情崖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他看的剧本好像前后版本不一样。
奥兰多也被他搞糊涂了，脑袋里忽然一阵刺痛，“萧然，萧然……明潇，你别走，别走！”
明潇赶紧扶着他往回走，这种情况必须得让医生好好看看，“我在，我在！你别慌，没事的，我们这就回房。”
然而基地里没有医生，艾莫随时带来的只有一位女医生，名叫莎娃，她并不擅长神经内科。
她只得给奥兰多注射了镇定剂，并嘱咐明潇：“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以后您也注意些，他醒来后应该就会好了。”
明潇点点头，送走莎娃，坐在奥兰多身边打开自己的光脑，把剧本调出来又看了一遍。找到他觉得两次阅读后觉得剧情不一致的地方，烦躁地撑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