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明顿了顿，眉头紧了下，又松开。
“我联系了一家美国的医院，说是在这方面有治疗经验，而且，也有治疗成功的案例。前几天，我把洋儿的病历发过去，那边看了以后，回复我说，他们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可以试一试。”
可以试一试，那就是有成功的希望。
许天明接着说：“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帮我和那边联系一下，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厚脸皮了。可是，为了洋儿尽快得到治疗。我也只能求你了。”
这样的许天明让我怎么说呢。
为了女儿可以豪情壮志，为了女儿同样可以低声下气。或许，这就是你这个人唯一可以值得称道的地方吧。
我说：“为什么要我帮忙联系——嗯，你们是想让贺翊联系吧。”
不用多想，就是这样的。说起来，我算什么，李海儿，不过就是个背景单薄的平凡女子，我有什么本事，就算长得别人漂亮点，也是生过孩子，脸色都有些发黄的女人了。我何德何能。但我是贺翊的妻子，我是贺太太。这一点是别人不能忽略的。
也怪不得有人说，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对别人来说，只要我还是一天的贺太太，你们就必须笑脸相迎。哪怕是虚情假意，哪怕是许天明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继父。
许天明不好意思地点头，其实，他也不必不好意思。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这点要求算什么。
我想了下，这想答应下来。忽然，我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我的名字。
“海儿，海儿……”
那是我的妈妈张爱琳。我立刻跑了过去。
“妈咪，你怎么出来了？”
刚才我看到她拉着许洋儿的手，一直痴痴地看着许洋儿，我也不想打扰她。毕竟在她的心里，我和许洋儿都是她的女儿，但，许洋儿优先。
在这一点上，我也想开了。说到底，不管什么原因，这几十年来，陪在她的身边，承欢膝下的人是许洋儿，而不是我李海儿。
我也真的没有什么好恨的。真的要恨，就恨这个无常的命运吧。
再说了，现在的张爱琳身体也不好。我也不想刺激她了。
我扶着张爱琳，轻声说：“妈咪，咱们还是回房间吧。我们坐下来谈。”
我是真的怕张爱琳出事，说到底，张爱琳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我不想失去她，那样一来，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我搀扶着张爱琳，张爱琳反握住我的手臂。
“海儿，天明都会你说了吧。我们听说有家美国医院可以治疗这种病的，真的，我听说是这样。听说那里一个非常优秀的专家，曾经治好过洋儿这样的病人。我……我们真的就想去试试。”
张爱琳的嘴里说的是试试，眼睛却放射出殷切的光芒。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眼神，不管希望多么渺茫，她也想试试，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苏醒过来，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抓住。
我当然理解，当初，凡凡有病的时候，我何尝不是这样。
“好吧，妈咪。我答应你。我会和贺翊谈谈，让他帮忙牵个线，我想，他会同意的。”
“嗯，嗯……”
张爱琳含着眼泪点着头，点头的幅度非常大，那是刻意要让我明白他的意思。
许天明也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站得笔管条直，忽然就是给我鞠了一躬。
这一来，我真的淡定不了了。说什么这也是我的继父，他给我行这样的大礼，我可是受不起的。
我刚忙说：“别这样，你这样我可是受不起的。”
说话时，我退了一步，避开了这一鞠躬。
张爱琳拉住了我的手：“海儿，你不要拒绝，这是我和天明对你的感谢。你千万不要推辞。”
“妈咪，我说了，我会帮助你们的，我就一定会的。你不要怀疑。”
我把拿出来，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他们还不信，好，那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贺翊，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件事情落实了。
张爱琳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谢谢，谢谢你，海儿，谢谢你还顾念着和洋儿的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我的妈妈啊，你大概误会了。
我去轻轻摇头。
张爱琳一怔，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对她解释：“妈妈，我干脆和你说了吧。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和许洋儿有什么姐妹之情，我和她，今生今世也不是姐妹。我不是在帮助她，而是在帮你啊。妈咪，我能来到这个世界，是你的功劳，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的。”
张爱琳叹口气，她有点失望。
“好吧，我想也应该是这样。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只要帮我们就好。不管你是看在洋儿的面上，还是我的面上。”
她的牙齿咬了下嘴唇，表情很勉强。我发现，张爱琳的头发已经有白色的地方。
“妈咪，你的头发白了。”
“是吗？”
张爱琳淡然笑着，她丝毫不在意。
我却觉得一阵悲伤。
张爱琳是一个多么注重外表的女人啊。现在连头发白了都不在意。她的全部心思都在病房里病床上的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是许洋儿，不是我。我却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至少可以享受一份完整的母爱。
只不过，我知道。我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说到底，在你的心中，还是许洋儿重要吧。而我，在你的心中，除了有事业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会想到我吗？
想到这，我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嫉妒起来。
张爱琳问我：“海儿，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的脸色当然不太好。我在生气啊。可我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唉，我也学得虚伪起来了。
“没事，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我淡然地笑着，努力让自己恢复常态，“好了，妈咪，你的身体也不好，要注意休息，千万不能累到了。兴许，你说的那个美国医院可以治好洋儿，但治疗过程一定会很长。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等到洋儿醒过来的那天。”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张爱琳爱听这样的话。
张爱琳刚刚收敛起来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嗯，我记得，我会坚持的，我会等着我的洋儿苏醒过来。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