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眼圈很黑,看样子也没有睡好。
当然了,他没睡好的原因和孙妮妮自然不一样。
一看我,管家的脸色就更加不好了。
“是……海儿小姐。啊,你是来看望先生和太太的吧。”
我下了车, 孙妮妮和林杰一左一右地站在我的身边。因为有贺翊的吩咐,这两个人生怕我再出问题。像上次一样,稀里糊涂的被绑架。
其实,上次绑架也怪我。如果我不是因为贺翊“出轨”的事情被弄昏了头,我早就应该对他说放了许洋儿这件事。那样的话,彼特也不会直接去找贺翊。更不会和贺翊不欢而散。以致于后来矛盾激化。再后来,发生空难。
唉,都是我的错啊。
我的心里颇感自责。
管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我走了进去。
“我妈妈呢。”
我问管家。
管家叹口气,轻轻摇头:“情况不太好。”
看管家的表情,我就已经猜出了十之七八。
她知道了。
但我还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
“管家,我妈妈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了那件事。”
管家扭转过头,看着我:“你是说空难的那件事?是啊,她知道了。洋儿小姐回过一次家,但是,精神状况不是太好。根本没办法睡好觉。总是被噩梦惊醒。所以,先生和太太,还有温先生,就商定,让洋儿小姐去国外过一阵子,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那样对她来说,好一点。况且,太太的病也很重,去国外的话,换个环境,再找一些世界有名的医疗机构治疗,或许会有好转。本来计划是要一起走的。但不凑巧,先生这边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就耽搁下来了。洋儿小姐和温先生一起先离开了。但是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天人永隔。”
说到痛心处,管家的眼睛里泪光闪闪,几乎要落泪。
但我并不伤心他,我的态度很冷淡。
管家看着我,眼神有些异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把洋儿小姐害成这样,真的有那样的深仇大恨吗?”
我知道,这是管家在责难我,但我不想分辩,那样做是徒劳的,毫无意义。
孙妮妮上前半步,就想开口说话。
我却拉了她一把,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什么。
至于我另一边的林杰,他不想说什么,看那个样子,他是想揍这个管家。只是,管家的年纪摆在那里,根本不禁揍。林杰也不过是攥紧了拳头,没有付诸行动。
管家当然有理由恨我,他是看着许洋儿长大的,跟许洋儿的感情很深,和这个家的感情就更深了。几乎可以说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一夜之间,张爱琳重病,许洋儿遭遇空难,这样的打击,他也是感同身受。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他怎么能不伤心,见到我这个“罪魁祸首”,又怎么会不生气。
楼梯响了, 我看到张爱琳下了楼,她披着衣服,面色憔悴,身体较之几天前更加瘦弱。
她看了我一眼,脸上挤出一丝应付式的微笑。
“你来了。宝贝,妈咪的样子很难看吧。”
张爱琳是个很爱美的女人,这点毫无疑义,而且,她也有那样的资本。许洋儿继承了她的美丽,或许,也继承了她别的东西。
这点我不好说,但我觉得,我和张爱琳始终不是一路人。特别是她帮着许洋儿欺骗我的时候。
等她走近了,我看到,张爱琳的脸上还是化了一些妆。就算是病成这样,也是会注意仪态的。
“海儿,你好啊。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眼睛里却包含着泪水。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一阵着难受,说到底,这也是我的妈妈啊。就算我再讨厌她,再烦她,再看不上她,再恨她,她也依然是我的妈妈——那个给我生命的人。
她忽然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咳嗽起来。
咳嗽的时候,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我赶忙过去,扶住了她。
“妈——妈咪,你没事吧。坐下,快点坐下。 ”
其实,对于一个小门小户,城乡结合部生长起来的我来说,一直不习惯叫她“妈咪”,总觉得这样不伦不类。倒是许洋儿一口一个“妈咪”,叫得那么甜那么美。就好像她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这样的装嫩,我是装不了的。
但现在,张爱琳病了,而且,如此病重。我也只好投其所好,叫她妈咪好了。
大概是这个称呼把她的心小小地震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含义复杂。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是两只手上下合握住我的一只右手。
“洋儿——哦,海儿,你,你来看我真好。”
她差点就叫错我的名字。我的心里感到一阵阵酸楚。说到底,我这辈子都逃脱不了“替代品”这三个字啊。当年在贺翊身边,我是许洋儿的替代品,现在,在张爱琳的眼里,我依然是许洋儿的替代品。好吧, 我承认,我和许洋儿长得其实很像。至少是在当时,但现在我很讨厌这点。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得违心地安慰张爱琳。
“妈咪,贺翊已经去调查了。他派人去打听消息,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吧。据说,空难现场有幸存者。”
这是我在早上看新闻的时候,听专家分析说的。他们说,飞机是整体落在海上的,并没有立即解体,而且,飞机上有救生衣,乘客是有机会逃出来的。以往的案例中,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出现。
张爱琳立刻抓住了我的手,她的眼睛里,希望的火焰又燃烧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我的洋儿没有死,是吗?真的吗?”
她急切地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她想要我告诉她,许洋儿没有死,她被救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会投入到他的怀抱里。
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开这样的空头支票。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张爱琳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手松开了,眼睛里的火焰也熄灭了,瞬间又黯淡了下来。
“对啊,你不能回答。你又不是上帝,你不能保证……”
说着说着,她的低下头,无声无息地哭泣起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噼噼啪啪地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