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力量太渺小了,本该拥有的东西,却什么也没能拥有。
朱红的地毯从门口延伸到高台上,四下都是来来往往的上流宾客,人群里,她能清楚的看到沈栀和高起,也能看到那些“家人”。
“怎么不进去了?”
乔致远站在女人身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身黑色,他已经吩咐助手把骨灰盒带去墓地了,现在有的是时间看这女人想怎么胡闹。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沈家初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划出好几个月牙,她浑然不觉,眸子盯着空中巨大的条幅,久久不能挪开。
“你觉得呢?”
男人就给她知道或许她这辈子都猜不透的回答,修长的手指整了整袖口,抬腿走进屋里,与她擦肩而过。
你觉得呢?觉得什么呢?沈家初深呼吸了好半天才没有不争气的掉眼泪,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她在监狱的三年,兴许是沈家觉得丢人,一点关系都没走,而三年里,那些所谓的家人也从来没有去看过她一次。
早就被人遗忘了,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沈家初自嘲一笑,幽幽走进了订婚现场。
沈栀,高起,我回来了。
“你是……沈家初?”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端着红酒和女人撞了个正着,他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鄙夷。
“是啊,秦叔,好久不见。”
沈家初好像不看见他眼里的色彩,微笑着打了招呼。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人目光都围了上来,女人不慌不忙地和沈家的几位世交都打了招呼。
她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穿梭,很快就到了沈栀身边,沈栀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和她的素白又过时的长裙比起来,不知道光鲜亮丽了多少倍。
沈栀正在敬酒,沈家初就站在她身后,直到沈栀要辗转下一个目标时,她才开口。
“小姨,好久不见。”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沈栀的身子戛然顿住,杯子里的红酒差点洒出来,她原本背对着沈家初,此刻迅速的转过身来,有点故意掩饰的漫不经心。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
“不是应该在监狱吗?”沈家初嗤笑一声,讥讽的目光毫不掩饰,“小姨真是忘性大,今天我刚好刑满释放啊。”
通过两句对话以后,沈栀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往左右看了看,她们两个站的位置靠近角落,说话自然方便的多。
“你回来和爸说了么?”
她说的爸,自然就是沈家初的祖父。可惜,沈家初出生的时候,母亲大出血没能抢救过来,她母亲到死也没说出她父亲是谁,所以从出生起,沈家初就注定了被沈家嫌弃。
她祖父,自然更是厌恶她。
“有必要和他说?”
沈栀耸了耸肩,她突然觉得,这个三年未见的侄女似乎比之曾经那个懦弱的丫头,更多了几分凌厉,监狱生涯非但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反而让她更强势了。
女人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永远不可能达到眼底,当然会强势了,沈栀怎么可能知道,三年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同吃同睡,难道她还会生成一朵白莲花么?
“沈家初,你开个价,多少钱你今天肯离开?”
沈家初笑了笑,双眸灿若星河。
“你和高起狼狈为奸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有回来的一天?小姨,我连监狱都去过,会在乎你给的几毛钱?”
沈栀没有理会沈家初的话,依旧我行我素地说着自己的。
“你现在离开,明天我给你账户打钱。”
这句话好像一个机关,说出来就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女人挑了挑眉,身子微微侧了一步,挡住了远处别人能够察觉的视线。
“怎么说今天也是你订婚的日子,做侄女的来给你道喜,你要是把我赶走了,明天娱媒头条写点什么,我可概不负责。”
赤裸裸的威胁,三年的蛰伏之后,沈家初终于长出了自己的獠牙。
“沈家初!”
沈栀几乎咬牙切齿,三年后的她让她应对起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气急败坏,脸上的浓妆斑驳起来,狰狞滑稽。
“嘘。”女人挑起右手食指,稳稳压在了沈栀的唇上,“小点声。你放心,我还不至于会丧心病狂到破坏你们订婚。”
还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会儿。
被沈家初用食指压在嘴上,沈栀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阴沉。沈家初慢条斯理地从背包中抽出一张纸巾,反复擦拭着那根手指,好像上面沾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你的话能信?”
“信不信随你,但是……想把我赶出去,你大可试试。”
沈栀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点了点头,怨毒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样,等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管住你的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沈家初只是笑,无关痛痒的警告她没有放在心上,送给沈栀一个不屑的眼神,扭头向远处走去,沈栀清楚听见了她留下了一句话。
“三年前你没放过我,这次,该我了。”
其实沈家初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她彻底离开了沈栀的视线之后,倏然叹了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天知道刚才那番话她花了多少勇气。
在洗手间里,沈家初用冷水洗了把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眯了眯眼睛,因为镜子里映出来了站在楼道里的另外两个影子。
沈家初闭了闭眼睛,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几乎都落尽了她的耳朵,无外乎是恭喜祝福一类的话。
她冷着脸走了出去,出现在了那两人面前。没有丝毫的退缩,她和高起对视上了。
四目相对,没有想象中的水火不容,也没有预料中的愤怒不安,他们就像陌生人一样,转瞬即逝。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高起身边的男人身上。
“乔致远,你们认识?”
她开口,话是说给乔致远的,男人正有些莫名其妙,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就看见沈家初冷笑一声。
“怪不得,原来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