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营帐内,周围布满了兵哨,暗卫也一个个乔装打扮成了最不起眼的士兵,无形之中将王帐保护得滴水不漏。
林枫一身布衣,许是脸上带了人皮面具,终归给人的视觉十分诡异,尤其是在昏暗的营帐内,更显鬼魅。
魏凌看着手里灵溪送来的密信,还有林枫的打算,眉头一突一突的。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威严的声音并不能让林枫感到恐惧或者压抑,他只淡然地站在那儿,无怖无惧,仿佛将生死当做儿戏的,不是他一般。
或者说,以掌权者的目光来看,如今的三国鼎立局面即将被打破,到时候这天下也该一统了。
而他作为北燕军的首领,作为楚良和北燕皇室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他自然明白自己的使命。
能够为了天下统一而献身,他便是死也值了。
君臣两人对视良久,或许是林枫眼底的视死如归感染了他,魏凌闭上眼睛,终究是允了林枫所请。
王帐外头是几个将领,已经从午后跪到了现在,任由寒风拂面,冰刀刺身,依旧不肯起来。
“还请皇上三思!楚良用心险恶,莫要让他们得逞啊!”
也不知道外头是谁的干裂声音嘶吼,魏凌心浮气躁地将书案上的砚台摔了个粉碎,右手生生将狼毫笔枝握断了。
林枫只是看着、听着,仿佛这一个多时辰来,外头的鬼哭狼嚎从未存在过一般。
静默良久,魏凌才开口:“林枫你认为楚良……”或许是觉得这个话题不怎么合适问眼前这个同时效忠楚良与北燕的将领,魏凌生生断了话头。
楚良皇宫内,灵溪摸着儿子小脑袋上面的茸毛,看着魏凌传回来的书信,眼底有着怎么也化不开的忧伤与悲凉。
虽然与林枫只是君子之交,但他们这么多年来守卫着楚良北燕,这份恩情,尤其是一两句谢谢能够回报的?
“澈儿你要记住,为君者不仅仅要知人善用,更要以诚相待。帝王之忌虽多,但若是一味地忌讳,终究会成为一个疑神疑鬼的王者,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呼呼大睡的魏曦澈自然没听到母亲的话,在她怀中睡得非常开心,甚至还在流哈喇子。
也唯有少许时候,他才能流露出六岁孩童的纯真模样。
灵溪给了小远子一个眼神,小远子轻手轻脚地将魏曦澈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龙床上,同早已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公主殿下一起。
寝殿偏房内,灵溪揉着发胀的额角,看着苏田的飞鸽传书,还有林枫那封绘声绘色的信件,真真觉得心头有些发寒。
只是她就是这么贱!明明那个男人的权欲心有多重自己又不是不知,他的多疑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没想到她的一番好意,竟然让他觉得自己居心不良!
小远子见她咬紧唇瓣,素手握得老紧,担忧地递上一杯茶。
闻到了熟悉的茶香,灵溪将所有的情绪掩藏,苦笑一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小远子的担忧已经显露无疑,灵溪自嘲一笑:“你是不是想让我打翻了这盏茶,也好出出心头那口气?”
小远子静默不语,低着头的模样,默认了她的话。
“呵呵!”灵溪苦笑不已,但顾忌着寝殿内的两个孩子,不得不压抑着,连泪水都笑出来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贱?明明是一国皇帝,却心甘情愿让别人作践自己?”灵溪将身后的靠垫撕了个粉碎,一边撕一边哭道,“我就是贱!我就是蠢!魏凌你这个混蛋!”
“趁火打劫?”灵溪胡乱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冷笑连连,“既然你们都觉得我楚良居心不良,想要日后趁火打劫,那朕又岂能让你们失望!”
“小远子!”一声高喝,哽咽中又多了几分恨意与苦涩,“拟旨!就说朕觉得平日里的花团锦簇看腻了,看看其他的风景也不错。”
你不是喜欢利用女人吗?不是喜欢美人吗?那我凭什么要为你守着还得受你的怀疑?该死的魏凌,你给我等着!
小远子一愣,万万没想到一向过着苦行僧般生活的陛下竟然要……陛下是认真的吗?
灵溪此刻怒火冲天,哪里顾得上小远子的惊骇目光,又下了道命令:“吩咐下去,让天鹰军全体准备,若是北燕皇帝不识好歹,那我楚良也不用做好人,该抢的抢,该杀的杀!”
你北燕大将认为我楚良送粮不安好心,说我居心叵测,那我就居心叵测给你们看看!
魏凌!你我夫妻这么久,你既然不能全然信任,那么就不要信任了!我受够了!
定慧寺内的美好与豁达,在这一次的借粮事件中,被冲击得什么都没有剩下,全都成了泡沫。
灵溪颓然跌坐在地上,神色空洞地看着幽幽烛光。
什么豁然,什么庸人自扰!在其位谋其政,平心而论,她亦不愿被折断所有的羽翼,屈居于皇后之位。
她先是楚良的皇,才是魏凌的爱人。
可笑她之前还自欺欺人,简直可笑!
两封书信,一番试探,她输得一败涂地。
灵溪啊灵溪,你就承认吧!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哪来的伟大情怀,说什么情爱?
不远处飘落在地的信件上,明晃晃地写着:燕皇疑心,防守天鹰。
只是八个字,就将这些年来的情意,都化作了利剑,一剑剑刺在她的心头。
魏凌!魏凌!你何至如此待我!
远在万里之外的北燕王帐内,魏凌突然捂着胸口从床上惊起,大口大口地呼着气,额头上虚汗满布。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什么都没有。
是啊,他的灵儿还在楚良皇宫之内,怎么会在他身边呢?只是她若是知道自己的举动,怕是又要被气死了。
对不起,灵儿。魏凌狠狠一闭眼,将所有的软弱都逼回了眼眶里,捂着胸口的那个荷包,想要再次进入梦境。
灵儿,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北燕输不起,我不仅仅是你的丈夫,更是北燕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