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紫云山下黑压压站着不知道多少人,天已经逐渐透出白色,将原本让人觉得窒息的黑色驱逐殆尽,带了稍许寒气的晨风吹过每个人的脸庞,但是没有人敢出神,只是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主帅,只等鼓鸣三声之后冲出去。
灵溪已经在方才赶到了这里,邬蒙此刻正站在灵溪的身侧,看着这个带着面具的公主,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传闻却说她拥有鬼魅一般的姿色,任何人只要多看上一眼,便会被吸了魂魄。
不过邬蒙并不信,如今站在他身边的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纤瘦的女子罢了,只是这一身盔甲倒是让灵溪看起来有几分帅气。
对面对阵的人正是灵溪所认识的陶知言,没想到魏凌居然摆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人佯攻大漠,而所有的主力全都放在了这里,看来此番是不拿下大漠不罢休了。
那大漠的兵马因为天云山一战已经有所损耗,再加上来回跋涉的疲惫已经应付魏凌的那些虚张声势,虽仍有六十万兵马但是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真的打起来,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此刻大漠已然没再出兵,只是整顿兵马,休养生息。
但是那日之后,听说他们的大汗斩杀了所有从天云山回去的逃兵,认为这里本已经是他们的领土,却又被楚凉国给收回去,因此恼怒不已。
“公主,可要开战?”邬蒙在一边低头问道,不知道灵溪的意思。
灵溪狐狼面具下的双眼乌黑一片,看着对面只有陶知言的人马,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失望。
魏凌竟然没有亲自前来,不过也正常,以陶知言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魏凌出马,于是灵溪点点头,说道:“不必管我,你就按照平日的作战方式指挥就好。”
邬蒙见这个公主并无自己臆想中的骄横跋扈,倒是有些欣赏起来,于是拱手称是,举起手中写着赤字的大旗,朝上一扬,身后的鼓声顿时响彻天地,惊奇一片飞鸿。
天终于透亮,赤金军的吼声伴随着脚步声马蹄声同对面的人马混在一起。
灵溪只能看到山下颤抖的两种颜色,一种红的耀眼,一种黑的心慌,不断有红色和黑色倒下,冲天的血腥气味刺激着灵溪的鼻腔,竟然让她一时间眼睛里充了泪水。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无端失去的性命,还是因为她终于还是和魏凌划清界限了。
方南似乎察觉到灵溪的不适,急忙吩咐手下让人取了水过来,说道:“公主,这是微臣提前准备的梅子水,您和一些,可能会好一点儿。”
“谢谢……”灵溪接过方南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几口,因为面具阻挡,不小心将几滴洒了出来,顺着面具的纹路留下,恰好折射出方才照过来的阳光,让方南觉得有些刺眼,仿佛看到灵溪身处一处缥缈之中一般,如梦如幻,似乎真的成了一只长着狐狸耳朵的仙子。
这场厮杀本就是以守为主,因为邬蒙的兵马在数量上远不敌陶知言的兵马,但是因为紫云山固有的优势,所以即便人多,也一时半会攻不破,只是很明显,赤金军已经有些吃力,阵型多变,竟然开始渐渐退守。
灵溪虽然不懂兵法,但是从邬蒙和方南脸上的神色都看得出局势很不妙,可是这个时候,她除了等待苏田以及天鹰军,便只有祈祷叶朔能够得手,这样他们就还有机会。
“公主,下官现在亲自下去,还望公主好生照顾自己,如果情况不妙,一定要先行离开,否则下官恐怕无法分身来保护公主。”邬蒙说着,便吩咐周围的守将无比保护灵溪的安全,自己骑着马朝着人群中而去。
看着邬蒙棕色的战马混入一片红色当中,灵溪仿佛被什么冲击到一样,只觉得内心中不断地震颤着,一腔热血几乎要喷涌而出,于是将手扩住,朝着下面的人喊道:“众将士听命,务必死守紫云山,此战之后,本宫便让你们回家!”
灵溪知道这里的人因为贺玄霜的缘故,只能远离故土,待在这里,很多人恐怕都已经几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如今更是心灰意冷,觉得可能就要死在这里。
果然,灵溪的话一出口,下面的战士又重新爆发出更甚于战争伊始的怒吼,再加上邬蒙的出现,厮杀顿时又激烈起来。
灵溪看着红色的队伍冲破了黑色的包围,打乱了陶知言的阵法,便抬头朝着陶知言望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错觉还是太远看花了眼,灵溪竟然觉得陶知言在朝着自己微笑,莫非……
灵溪摇了摇头,否认了这种想法,不可能,陶知言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就是灵溪,或许只是自己看错了。
其实灵溪没有看错,陶知言的确在微笑,是因为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公主并不像他们的皇上或者自己想的那般无能,竟然能准确地抓住人心,单凭这一点,就足够看得出这人不简单。
但是即便是这样,陶知言也有十足的把握,再过半日,太阳落山之前,定然拿下这紫云山,所以即便这个公主再厉害,她也不会再有机会治理这个国家了,拿下紫云山,就可以固守在此,即便一时半会攻不进金陵,也让北燕的版图扩大了许多,连大漠都望尘莫及了。
灵溪紧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看着山下的混战,沉声道:“若是能先拿下陶知言,军心必散。”
方南也知道,但是陶知言很狡猾,一直都在队伍后面,并没有亲自上阵杀敌,只是负责指挥这诡异多变的阵法,连方南都无法一时间破解,很明显邬蒙也是在随意冲撞,但也只是能勉强让黑色的地方缺一个口,但是瞬间便又被源源不断地人填满,这样的车轮战根本就无法支撑太久。
眼见太阳已经开始偏西,打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满身是血,满眼通红,握着武器的手都几乎开始颤抖,大汗不断地冒出来,挂在每个人的眉毛上,阻挡着眼前的视线,或者滴落在地上,瞬间便被踩在脚下,和血水混为一体,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