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到底经历了什么,笑容里都是疲累和悲伤?
是病痛让她感到很累,没有自信吗?
这让她想起以前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时的场景,邱音鹿当时是播音主持协会里的会长,每到每年儿童节,她都会率领会员们去附近的福利院做义工,给孩子们送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是不健全的孩子,一些健全的孩子一到福利院,很快就会被领养走了。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健全或者是身上带着病痛的孩子,往往被领养人遗忘,或者是被一些小孩子欺负。
没人领养他们,他们只能待在福利院里生活,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了那种平静的生活,反而不想离开那里了。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离开,走出外面的世界,就得接受来自四面八方人群视线的注目和探寻,那种同情、嘲讽、可怜的眼神儿,不是他们想要的。
小量住在医院,是生了什么大病吗?
“哥哥,你知道我妈妈去哪儿了吗?我依旧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小量接过段玺给她递过去的已经切好的雪梨块,看着他,眼神满是期盼。
正切着雪梨的段玺,手一顿,微微抬起头看向小量,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没有,你妈妈最近忙,所以才叫我这个好朋友来看看你,顺便照顾照顾你。你有什么想要买的,都可以告诉我,哥哥都买给你好不好?”
小量垮下了脸,神情悲切,眼中瞬间含了泪水:“哥哥,你根本就不是我妈妈的朋友,我妈妈根本没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段玺身形一顿,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别哭,你都长大了,不可以哭鼻子了哦。”段玺耐心安慰着,从旁边抽来一张纸张,轻轻地拭去她的脸颊上的泪水。
“我怎么不会是你妈妈的朋友呢?哥哥虽然看起来有钱,但哥哥其实没有钱的。”
“你没有钱的话,这段时间的医疗费用,你怎么有钱帮我付呢?”其实小量已经看出段玺不是她妈妈的朋友,而是一个好心帮助她的哥哥。
可是,那她的妈妈呢?去哪儿了呢?这么久都没有来看她,以前每天都会过来带饭给她吃的……
可最近她却没有来……
段玺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能冷冷地看着她。小女孩儿的头顶光溜溜的,没有一点头发,面色苍白,气若无力,看着很憔悴。
段玺让自己放松,笑了笑,放下刀子和梨,用纸巾擦干手,起身,把被子拉向她,在腋下掖了掖。
“你猜对了,我并不是你妈妈的朋友。但你妈妈委托我来照顾你。你别担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和金钱,只有还有一线生机,我都会治好你的。”最后的话,段玺像是在发誓,带着庄严感。
小量还是一脸愁容,一点都没有开心起来。
这段时间妈妈一直没有来看她,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后来,她在医院大厅的电视里看到了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地上全是鲜红的血液,如同绽放开来的红玫瑰,艳丽得刺眼。
她再看到正疯狂拍照的记者、调查的警察、尖叫害怕的人们、毫无声息被警察们抬出去的母亲……
画面高清可见,她能明显看到目前还未完全闭上的双眼,是死不瞑目的诠释。
小量心里痛得如同被人用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在她心脏上割着,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忽然抓住段玺的手,紧紧地,非常用力,没有一丝缝隙。
她的眼神紧紧锁定在段玺的身上,带着殷切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紧声问道:“哥哥……”顿了一下,“您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出事儿了?”话未落下,脸颊便是一片湿润。
正在门口偷看病房里面所有情况的黄林和邱音鹿,两人脸色神情皆是凝重。
邱音鹿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黄林:“这小女孩儿难道是……”
黄林了然地点点头。
“没有,你多想了。乖哈,你先乖乖睡觉,我先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段玺作势要抽开她的手,但她力气很大,没挣脱开来。
“哥哥,您别瞒着我了!我在电视里看到,我妈妈已经在三天前被人枪杀,死了……”
女孩儿的哭声落下,如同锥子深深扎进他的心口,让他呼吸越发沉重起来。
女孩儿越来越厉害,伴随着哭声,话也落下来:“哥哥,您告诉我,我妈妈她是不是已经……走了?她是不是丢下了我,不要我了……我知道自己生重病,这么多年来花了很多的钱,妈妈每天都为我的病情奔波劳累,每天都没有吃上一顿好的。是我害了她,是我的出生拖累了她……”
小量只有七八岁,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成熟,让邱音鹿既感到意外,也感到意料之中。
女孩儿年纪虽小,但长年在医院住着,看过太多的生死和离别,反倒是让她比同龄人更是成熟懂事儿些。
段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些。
清洁工阿姨要不是来求他帮帮她的女儿,她就不会被杀死。或许那个掩藏在黑暗处的凶手当时杀的人根本就不是清洁工阿姨,而是他……
只不过是她代替他死去而已。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生命的渺小和无力,更让他感到恐惧。
阿姨临死前就是求他帮帮她的女儿,或许出于愧疚,他毅然叫人找到她的女儿,也就是面前这个小女孩儿小量,出了她全部的医疗费用。
这是他对她母亲的愧疚和安抚,愿天堂没有悲痛和杀戮……
“我……”段玺踌躇了一会儿,正想说什么时,突然,他的脑子里晃过一帧画面。
那个画面有点模糊,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忽然,他的眸色一顿,黝黑的瞳孔在急剧扩大。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小量,满脸要诉说的情愫想要诉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来,因为他看到了小量的……死亡瞬间。
是的,他再次看到一个人的死亡瞬间了。
他看到穿着白色病服的小量,嘴角的笑容和煦温暖,穿着拖鞋,一步一步地往楼层的最顶端走去,最后打开了楼顶天台的门,踏上了天台。
最后,他看到小量慢慢走向楼的边缘,最后张开双臂,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自由地坠落,没有受到任何的束缚,任何的阻挠,就这么往下飞翔……
“不要!!”段玺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喊着,同时,他也甩开了小量的手,力道之大,像是受到了刺激。
段玺深深地喘息着,脸色惨白。
在门口的邱音鹿和黄林霎时闯了进来。
“你怎么了?”邱音鹿关心问他。
“段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黄林又想到了什么,“我忘记了,段总,您是不能跟任何人握手的,要不然你会头昏眼花,会昏迷不醒的!”
一直在段玺身边工作的黄林很了解段玺,但他并不知道段玺为什么不能跟任何人握手,只要一握手就会出现头昏眼花症状,严重时还会昏迷不醒,直接送进医院。
邱音鹿一阵诧异,矮声问道:“黄林,他不可以跟别人握手吗?”
可之前她有跟过段玺握手过,甚至她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呢。
“是啊,段总从来都不允许别人碰他的手,握手更是不可以。这样会导致他身体不舒服,甚至会昏迷进医院!”
闻言,邱音鹿一脸震惊,后转头看向额头正冒着细汗的段玺,关心问道:“黄林说的是真的吗?你不能跟别人握手,可是之前我明明……”
“住嘴!”段玺厉声喝止,后抬头看向黄林,“黄林你不要多嘴!”
“对不起。段总,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院。”黄林作势要扶着段玺离开。
“真是笨死了!去什么医院,这里不是医院吗?!”邱音鹿白了黄林一眼。
半个小时后。
“医生,他怎么样了?”邱音鹿见男医生收起了心脏听诊器,急声问道。
“病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心脏跳动过快,一时难以负荷导致的心悸,出现神经的痉挛,最后导致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休息一下就好了。”男医生说道。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收起器械,抬眼看了一下正搬来椅子坐在窗口,目光眺望着远方,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量,眉目皱了皱,想说点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医生,你是有什么话要对小量说吗?”邱音鹿循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小量。
医生摇头,声音很低:“没什么,你们是她的朋友吗?很感谢你们来看看她。”
这句话让邱音鹿心里很难受。
医生跟病人本来就是病患关系,且医生见过的病人太多,来来往往的病人也很多,医生能记住也很少。
但这位男医生却以站在小量的朋友、家人、或者是爱她的人角度上来跟她说这些话,可想而知,医生已经把她当成了最可爱的家人。
可演变成这种认知的关系,一般都是用时间累积起来。可想而知道,小量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很久了。
“好的,谢谢您医生。”
医生出去了,邱音鹿把医生送到门口,折回来时,正好看到情况稳定下来的段玺的视线正投向小量的身上。
小量维持这种坐着、眺望外面的姿势已经很久了,好像永远都没有知觉似的。
小量眺望着外面的远方,而在她身后的段玺却在眺望着她。
段玺的眼神黯淡、心疼、同情和担心,复杂的情绪堆积在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底中,是不可跨越的生死命运之线。
仿佛时间静止了般,整个病房里因为小量这个主体的寂静,变得非常安静。
就好像谁都不敢破坏这份宁静,更不想破幻这份奢侈的妄想。
邱音鹿也不敢说话,视线落在段玺的身上。看到他那如刀刻般的侧颜,在白炽灯灯光的照射下,镀上一层柔和的白光。
这样的段玺,邱音鹿没有见过。
小量是死者清洁工的女儿,又身患重病,段玺是在同情她们母子吗?可以他那冷漠的性格,理应不会管这么多对他来说是“闲事”的事情。
书中段玺的性格很冷,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此时她眼前的段玺,似乎跟书中的形象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