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选秀本是后宫之事,皇帝不必参与,奈何大魏王朝奇异的风俗:皇帝看不上的女子就赏赐给大臣皇子,或是沦为宫婢,是以这等宫闺秘事参与者众多,且在富丽堂皇的昭和殿举行。
威严稳重的当今天子端坐在殿内上座,旁侧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他的母亲和妻子,当今的太后和皇后
她们一左一右,神态端庄,仪态万方。
大殿两侧则是朝中品阶不低的官员,带家眷或是不带的,各自静默不语,但凡有皇帝在场的局面,他们这些臣子总不免有些拘束,即便是选秀赐妾这等风流韵事也不例外。
选秀开始,大太监一声令下,一个个身姿袅娜的少女鱼贯而上。
皇帝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批批长相或妩媚或清雅的少女走进殿又退出去,她们的神态无一不谦卑惶恐,让他索然无味。
按照惯例选了几家势力颇大的名门贵女,没选上的候在侧殿,剩下的要么家门不显要么庶出,毕竟赏赐给大臣皇子为妾的,自然不可能是大家嫡女。
江立轩一脸淡然地坐在雕花桌案前,对各色美貌的女子不假辞色,在他眼里,不管多漂亮的女子都比不上自家娇妻。
想着心中那人儿,便向身旁的蓝颜夕投去一眼,正巧看见她目光紧紧盯着案上的珍馐美味,那恨不得立马将其变为腹中之物的样子,让他眼里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在这样颇有些严肃的场面,也亏得清月还能旁若无人只想着吃。
可惜这些吃食均为选秀结束的小宴准备,明月可有的等了。
蓝正也看见了自己小女儿的馋样儿,心中又是担忧又是生气,嫁了人也不知道学学礼节,收敛一二。
皇帝终于对千篇一律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秀女们没了心思,目光轻移,看向了京兆尹位置那边,恰好瞧见蓝颜夕馋嘴模样和江立轩的宠溺无奈。
他们倒是恩爱……
皇帝深邃的眸中掠过一道阴郁不定的暗芒,随后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视线。
太后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异常,她心下正焦虑着自己疼爱的侄孙女儿怎半天不见踪影,这个时辰,选秀都快结束了啊……
坐下的兵部尚书何振华也有着同样的忧虑。
正在大家心思各异时,何孟云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昭和殿。
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只因她实在……太狼狈了。
发髻散乱,头上精美的镂空镶珠紫玉簪不翼而飞,桃红色的碎花开襟锦缎凌乱地披在身上,里面的白色内衬也是十分不整。
本来因为选秀而盛装打扮的妆容尽毁,脸上尚且挂着泪痕,因着姣好的容貌,勉强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在场的男子,没有一人存了点同情的意思。
皇帝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这是……何家的嫡小姐?好像叫……何孟云?真是大胆!用这样一副不雅的样子出现在殿内,简直有辱门楣!
兵部尚书震惊地看着自己女儿……她竟然敢以这样的难堪姿态进昭和殿!!
诸位朝臣眼中也是各种幸灾乐祸,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何家大小姐,在为皇帝选秀的日子却疑似遭他人凌辱,这下……可有好戏瞧了。
太后见着侄孙女儿这受人蹂躏的模样,又是愤怒又是心痛,云儿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下叫她怎么去为她求情?又到底是谁,敢在皇宫内欺辱她的侄孙女儿?!
江立轩蹙了下眉头,刚才在宫内就瞧见三皇子对何孟云的垂涎之态,她现在这副样子,该不会……
蓝颜夕心里也是暗暗吃惊,本以为就算三皇子对何孟云心怀不轨,也断不敢在这宫廷之内、选秀吉日胡作非为,况且这何大小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主儿,没想到这三皇子……
但更令蓝颜夕吃惊的是:这何大小姐竟然不管不顾地跑上殿来,她是嫌还不够丢脸么?
她这副样子,明眼人见了,就算没有什么都会传出些弯弯道道出来。
何孟云感受到各方异样的目光,额头沁出冷汗,方才失身的痛苦悲哀令她无暇细想,只盼着逃离那个肮脏的地方,让太后姑奶奶给她做主,她要嫁的人是立轩哥哥,才不是那等好色卑劣之徒!
可直到刚刚,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十足的蠢事!
何孟云如芒在背的站在大殿上,事到如今,她只有太后姑奶奶可以依靠了。
这样一想,她猛地双膝跪下,向太后求情:
“皇姑奶奶,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嫁给立轩哥哥吧!求求你了。”她狠狠磕头,额角浸出些鲜血。
“放肆!”太后还未开口,皇帝就率先震怒道,她不过是他的待选秀女,有什么资格在他开口前决定自己的归属。
“皇儿,你表侄女儿也是太过慌张,才会口不择言,你不如……”
“母后,您平日里就是太惯着她,才会闹出这等事情,这件事不用多说,先让她回府吧,禁足三月,面壁思过。”何孟云受他母后疼爱,他对这个何府千金却没什么情分。
太后无奈,低头又看见还在不停磕头的侄孙女儿,十分不忍,心一狠,道:
“皇儿!连母后的话你也不听了?哀家今儿就厚着脸皮给你请个旨,把何府嫡小姐何孟云嫁给京兆尹江大人作平妻,如何?”
不等皇帝发话,江立轩便施施然站起身,悠悠道:
“太后娘娘,何大小姐身份尊贵、品貌俱佳,微臣高攀不起,况且,何大小姐显然已和他人私定终身,微臣实在不愿夺人所爱。”
何孟云听闻此言,抬头死死盯着江立轩,似乎不相信她的立轩哥哥会说出这番话来。
立轩哥哥明明知道我心仪的人是他,为何要……
江立轩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何孟云,只向皇帝请命道:
“还请陛下不要错点鸳鸯,误了一段良缘。”
满殿沉寂,江立轩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何孟云已经不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