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女山终是到了,楚忱夜将马拴在一颗大树上,扭头对她说了自二次上马来的第一句话。
“剩下的路怕是要用脚走,你若是累了,给我说一声,我背你上去”
顾昔言本想说这点山路还不算什么,用不着他背自己。但是话到嘴边,心念一动,就点了点头。
思女山不高,山路也算是好走。如今这个时节树木正茂盛,阴凉地多,所以顾昔言觉得走的还算是轻松。
期间楚忱夜几次询问她是否疲惫,她都实事求是的摇摇脑袋。
“顾昔言,你我初见便也就是在山中,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楚忱夜突然的发问令她措手不及,本是想说你不是曾经怀疑一切都是有人背后操纵的么?可想一想,二人关系虽不至于再回从前,但是总归要破冰的,不能再揭开伤疤,令彼此难堪。
于是她只能笑笑,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昔言第一次见到侯爷的时候。侯爷被蛇咬伤了,好巧不巧的还是条毒蛇。若是没我,侯爷怕是就不会现在站在这里了。侯爷的命可是金贵,我顾昔言也不知是何德何能,能救你一命。”
“不会的,若是当时没有你,我便会断了胳膊自保。军人征战在外,难免伤痛,只是我比较幸运,到现在四肢都还是健全。所以若是没有你,我也会想各种办法活下去。”
顾昔言停了一下脚步,随即恢复正常。
“常年在外征战,累累战功为北周守得江山。如今却遭太后猜忌,侯爷可曾有过不甘心?”
“有,怎会没有。只不过,现在太后和皇上还敬畏我几分,表面上没有发难。于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顾昔言不料他如此直白,剩下的她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幸,楚忱夜又接着说了下一个话题。可是这个话题顾昔言却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当日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你上山采药偶然遇见身中蛇毒的我,便肯没有顾忌的救我。顾小姐虽然不是恶人,但总不至于是个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莫要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了。”
“顾昔言,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救我。”
楚忱夜停下脚步,就驻足站在那里,直盯盯的看着她。眸中的清澈真挚令顾昔言浑身一震。
她救他,不过是因着上辈子二人就有渊源。他之于她,是一个没有圆满的梦。再次相见,自然无所顾忌,哪怕是连性命都搭上。只要他安好,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这些又怎能告诉他。莫说他不会相信,便是二人现在的关系状态,也是无论如何都不适宜提起这些的。
“侯爷说笑了,我顾昔言确实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是那日确实是心性而起。传给我医术的老师太,便是个济世为怀的人。她一生救人无数,见我聪敏又从小孤苦,怜惜之意而起,传我医术。”
“那座山,便是平时她常常带我采草药的地方。其实她将医术传给我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的胸怀我没有学到一分,这就注定了我永远都不可能练就她那一身举世无双的医术。”
“我这个人,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爱憎看的很重要,无法跳脱。可是那日,是师太的忌日。我心有愧疚,又遇到你。自然而然的就想要善心一回,也不枉师太临终遗愿。”
顾昔言说的诚恳,楚忱夜没有找到反驳的地方。这个理由很正常,可他心中隐隐有失落滑过。
他在期盼什么,那时二人不过初次相见,有点脑子也知道会是个在正常不过的理由。
可是二人越是相处,他就越是觉的顾昔言对他很是了解,像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过一样。这种感觉也是促使他刚开始怀疑她的理由。
他从不相信直觉感觉一类的东西。他只相信事实。可是如今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个女子确然是没有什么阴诡的手段与心机。
那或许人生是不是就是这样,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你们从未见过,却深知彼此。就像是上天创造的另外一半你,用来读懂你的内心。这样一想,他倒是又舒坦不少。这或许就是…缘分。
“顾昔言,你没有愧对这一身医术。瘟疫暴发的时候,若是没有你,怕是太医院那群人以死谢罪都是不行的。顾昔言,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行事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顾昔言心中苦涩,转身继续向山上走去。
他错了,瘟疫救治的时候,她其实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命运,想的是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回到顾府。
但经历此次匪山的事,她成长不少,懂得不少。若是重来一次,她没有把握会全身心的救治那些人,但起码不会再那么功利,那么自私。
上一世她白活了,浑浑噩噩,只学会了恨。而这一世,她似乎才开始真正的成长,真正的懂得一些道理,不再局限自己的心思。
思女山终是爬到了,只不过现在还是黄昏。顾昔言原想的是来不及看日出,看个黄昏也好。但是显然楚忱夜不是这么想的。
“既然来了,就当好好尽兴一番才是。朝阳关也不能白来不是。这个时节山上不会太冷,晚间寻些东西就好。放心,不会让你着凉的。待明日一早看过日出,你我便会朝阳关,这样正好赶上回京。”
顾昔言无奈点点头,陪他一起去寻找东西。
楚忱夜动起手来,倒不像是个侯爷了。一手指挥着顾昔言拾这拾那的,一会儿又故意命她给自己擦汗。
顾昔言好几次都翻白眼瞪他,被后者嘻嘻笑笑的带过去。楚忱夜每次总能把握在她将怒未怒的时候转话题,让顾昔言很是无语,也不能发作怕破坏气氛。
楚忱夜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匕首,没有工具猎食,就命顾昔言刨了个陷阱,放入几个刚摘的果子。
“为什么不是你刨,偏要我来。”
顾昔言一边奋力刨坑,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期间还几次抓土扬撒在他的衣袍上。
楚忱夜的衣服被她弄脏了也不在乎,只呵呵大声笑出来。
“你都说了,本候这身子可金贵着呢。既然如此,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来做了。不然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是。快点儿,多做事,少埋怨。军中若都是你这样的人,爷早就不知道斩杀几百个人了。”
“是,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