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皇祖母将她许配给淮安侯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怎能甘心。
孔凰台上,其实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隔着面纱,她看不真切这个人。
那时候,她尚且对顾昔言心存好感。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股坚韧顽强的气息,令她敬佩感叹。所以在孔凰台上,她愿意帮她说话。
后来,楚忱夜进宫教她箭术。她原本不喜欢那些舞蹈弄枪的东西,只不过不敢违背皇祖母的意思罢了。他很明显也看出来了。两个被命运强行摆布的人,活生生的牵扯在一切,不过是一个不甘,一个不愿罢了。
威名赫赫的淮安侯,彼时在她出云公主的眼中,也就是一个普通男人。她于他的情愫,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在一次次的教习中,他的言语,他的气度,一点一点的磨蚀了她的意志。
他对待一个公主,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士兵,严苛的有些令人看不过去。但她竟然不恼,反倒是乐在其中,觉得有趣。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会令她魂牵梦萦,喜欢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喜欢了,便会紧张。而她紧张的,先是顾家的大小姐,后来便是顾家的二小姐了。周萱一直以为,曾经在楚忱夜的生命中,最出彩的女子是顾锦华。但是有一次宫内禁卫军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
她扮作男装,偷偷溜了进去。
楚忱夜和几个兄弟打成一片,喝了几坛子酒,才有了些醉意。他醉了以后,无意中梦呓了一个人的名字,昔言。
昔言,顾昔言……
原来在他心中,明珠另有别人,不是她,也不是顾锦华。而是那个能令死画变活的女子!
可是那时,周萱没有过多的失落,即便是面对顾锦华的时候,她也从不担忧。因为她有这个资本,她是皇城内最尊贵的公主啊。只要她去争,去抢,谁能抢得过她。
那么现在呢?
现在祭神台前,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他曾经拒绝过赐婚,原来怒发冲冠为红颜他也能够做到。
“太后言重了,顾昔言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乃是锦平郡主。太后如此随意抓人,且要夺人性命,怕是有些不妥吧。”
“不妥?”
孝慈听了楚忱夜的话以后,不过是冷冷蔑视一声,后开口道。
“谁是锦平郡主?谁准许她成为郡主了?!哀家记得,这皇城中可从来没有什么锦平郡主!侯爷是不是该反驳哀家,说是新皇册封的。但哀家却想要质问一句,哪里来的新皇?!新皇登基,未得哀家准许,是为正统?!既然这个皇帝都不是明正言顺的,这个郡主又算是什么!”
“当年,先帝驾崩,哀家的皇儿继承帝位,年纪尚小。哀家垂帘听政,一手撑起了这北周的江山!如今几十载已过,即便是众位臣子觉得哀家是时候回归后宫,归还朝政了。那哀家难不成就不是太后了?!”
“自古以来,长者为先,平民如此,何况是为天下人表率的皇家!新皇登基,是不是得要哀家一道懿旨才行!你们借口哀家重病行宫养伤,可哀家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论一论了!”
孝慈一番话,说的在场的所有臣子都是哑口无言,特别是先前那些义正言辞的老臣子,如今也是绿了脸色,憋红了脸,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孝慈说的对,姑且不论她把持朝政多年,致使外戚渐渐坐大。单她一个太后的身份,新皇登基也不能不征求她的意见,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
“怎么了?爱卿们怎么都不出口!是不是哀家的错,是不是该新皇登基的时候了,你们要不要重新掂量一下!”
眼见孝慈气势愈加高涨,周萧终于是黑沉了脸色,衮服下的双手紧紧扣握。
祭神台前,这才是权利游戏的开始。
“不需要!”
一片寂静中,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众人寻声看去,却是淮安侯怀中的女子,那个方才还被质疑的锦平郡主。
顾昔言挣脱了楚忱夜的怀抱,脖颈间的疼痛被她忽略,好似根本就不在乎。她站起身子,慢慢踱步到孝慈的面前。两个人的身份差距明明是一个天,一个地。可是那一刻,众人却是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天地间,宫阙前,那个女子身上有一股决然坚韧的气息,这股气息,像是柔软的力量,刺破了孝慈的霸道气场。
“你?凭什么。你也够资格与哀家说话?”
孝慈见这些人中,终于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与自己说话,竟然还是这个顾昔言。她有些意外,又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孔凰台上,顾昔言不就是像现在这幅模样,好像根本就不惧怕任何事物。
“太后,你如今要论的是理,是正道,不是资格!顾昔言自知,与太后相比,身份犹如云泥之别。但是,太后便当真觉得自己站在了人言一方?”
顾昔言的语气很是平淡,没有激动,没有起伏,但是说的坚定,不曾迟疑犹豫。
孝慈盯着她,突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带着些兴趣与不屑轻视。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二十年前预言的妖孽之人,生来脸带曼陀妖花。当年,这个预言虽然提及了国本,但是一个娃娃其实大家都明白,成不了什么事情罢了。如今看来,倒是她想错了。
“好,哀家倒要听听,你如何说得动哀家,说得动这天下人心!”
“顾昔言自然不敢忤逆太后,但是太后所说,有失公道。太后说自己身份摆在那里,甚至是搬出先帝,说新皇登基,不合祖制,不能称之为明正言顺。但是昔言却相问一句,太后过去的所作所为,又是否合乎祖制?”
“太后劳苦功高,为这北周的江山殚精竭虑,这些满朝文武没有不服的。圣祖驾崩之时,先皇年岁尚小,需要太后辅助,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先皇已过而立之年,太后为何不还权于天子!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乃太后有违祖制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