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萧沉顿了，视线凝滞在她的身上，方才顾昔言的一番话带着讥讽，却真实的刺耳。
没错，他心中却是抱有侥幸。
太后最宠爱他，其实百年之后这北周的江山迟早是他的。但是他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那老妇一日不死，那他一日就只是一个皇子！
所以今天晚上，他联合门阀权贵，控制禁卫军，准备逼太后写下懿旨，转移到行宫养伤，一辈子不再回皇城帝都！可是，他想要的是万无一失！太后不能活着！
那些门阀世家得知他的意图后，竟然不愿意再相帮，不愿意冒这奇险！事到如今，眼见大势不再，他心知这一场输了！
可是，毕竟他还没有做绝！所有的皇子中他的权势最大，能力最出众！太后即便是有力气安排玄虎营的事情，也没有力气去追究他的罪责！顶多就是削弱势力，休养生息罢了。否则，他一定会想办法逃跑，而不是还在这里坐以待毙，与顾昔言这等无关紧要的人会面。
顾昔言眼见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周萧果真是有胆子做下这些事情，却没有胆子做绝！
“大皇子，即便是太后重病迷糊，没有精力去责罚你。但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笑话！为何不能活！满朝文武都知我的能力，六部之中分布皆有我的人，我是所有皇子中最有势力的一个。即便是玄虎营的人来了，那又怎样！太后她不过是一时压制住我了。她若是身体头脑清醒，我定然是逃不过一死。但是她如今的模样，能干些什么！”
顾昔言眼见周萧仍旧不清醒，立刻激言回他。
“可是那些权贵门阀呢！他们会放过你嘛！大皇子难道就不清楚他们这些人的力量？从前，太后也要被这些势力压制一头。今晚谁将谁拖下水还不一定呢！你以为你能保住性命，但别人恐怕是想拉你出去当替罪羔羊的！到时候，所有的世家攻伐你，你以为一个皇子能够顶的住这些压力？！”
周萧的眸底随着顾昔言的一番话也撕开了一道口子。
“周萧，你清醒清醒吧！今晚，你除了拼出一条血路亦或者逃跑从此苟且偷生外，根本就没有第三条路！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我想，要让你从此不再锦衣玉食，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昔言的话，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凌迟着周萧的心。鲜血淋漓的突破了防线，直达心底深处的恐惧。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要帮你！”
因为我要帮你！要帮你！
十几年后，周萧站在整座皇城的断壁残垣上，看着北周的江山最终支离破碎，风雨飘摇的时候，依旧能够清晰的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说过的那句话。
因为，我要帮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已经已经无路可退！凭你若是不放手一搏根本就没有机会赢！凭今晚的顾家不会帮你，而我顾昔言从今往后不会再是顾家人！周萧，若是没有我，你必败无疑！”
周萧凝着她的眸子，这个丑陋的女人，这个他平时根本就不屑于顾的女人。
她说得对，即便是太后没有精力杀他，那些氏族也不会放过他的！可是，他仍旧不能相信她，毕竟她与他从未有过交际，关乎自己性命的事情，怎么能够轻而易举的放到一个女人的手中。
“我会放手一搏的，但我不会用你！顾聂这个老狐狸，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不简单！你没有什么理由让我可以完全相信你，我也不会进入你设下的圈套。”
顾昔言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的相信，好在，她已经要破釜沉舟了。她嘴角轻勾一抹笑，妖孽肆意，眸中不知何时含了泪水，却强自不落。
“周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或许听完以后，你就相信我了。不管今晚我是否出于真心帮你，至少我会帮你。”
终于，她亲手将那道伤疤撕开，暴露在人前。
那是顾昔言心中最不愿意提起与想到的，丑陋不堪。楚忱夜说的对，她果真是一个心狠的女人。可以将伤疤拿来谈条件，怕也只有她能够想出来了。
“你……你竟然不是顾聂的亲生女儿！”
“殿下，现在能选择相信我吗？”
周萧看她眸中通红，藏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痛苦与执着，明明泪水就在眼眶里，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一滴！
原来人人口中的妖孽，不是她，而是……那个从来都如明珠般闪耀的女子。
上天真是玩笑，丑陋的人，美丽的人，命运交缠纠结在一处。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最后，周萧还是相信了她。在听完那个故事以后，他理解了那句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顾家人的含义了。
“所有的人，都将关键放在太后的身上。包括顾家的人都是。他们劫走太后，无非是想要让你失去唯一能够要挟的东西。可是，即便是太后在你手中又能怎样？那些权贵是不会容许你杀太后的，所以，她不重要！”
“那谁重要？”
“皇上！”
“父皇？！”
周萧震惊，不曾想到顾昔言会将突破点放到父皇的身上。他的父皇，好似一个傀儡，被自己的母亲掌控了一生。
“对！就是皇上！这一点，所有的人都想不到，我们只抓住这一点，才有成功的机会！玄虎营的人要来，那就让他们来好了。到时候，弑君的罪名就由他们来背！”
“弑君……！”
周萧猛的起身，不敢相信从顾昔言嘴中会说出这两个字来！
“怎么？大皇子连太后都敢杀，一个皇上难道就不敢了？”
周萧面容犹豫，道；“太后是太后，皇上却是我的父皇！我不能如此的……铤而走险！太后一介女流把持朝政，我杀她还有理由，但是父皇那边，绝无可能！就算是父皇死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顾昔言的周身散发出沉着冷静，气场强大。这时候的她，才应该算是真正的她，不输男儿一分。
“杀了皇上，嫁祸给玄虎营的人！玄虎营的统领是顾谭安，是顾聂最中意的儿子！到时候，你以为顾聂还能违背你？他会为了保儿子，站在你这一边，说是太后狠心杀子！另外，今晚发生夺权的也不是大皇子你，是皇上！”
“到时候史书会怎么写？皇上不甘摆布，欲要夺回实权，却不料被太后识破，丧命猎场。最后，是大皇子带领禁卫军平了叛乱，乃有功之臣！至于太后么……本就病重，夺权事变后，更是昏迷不醒，时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