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泠的语气有些悲伤，让本来心情就烦躁的楚辰逸更是压抑。
“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绮泠姑娘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
云秋月回复了一句，楚辰逸却在一边摇着头晃着脑袋，一副你们啰里啰嗦的样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绮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碎玉，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这首词楚辰逸听到耳边，却是深有体会。因为眼下自个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小惠去世于车祸，自个何尝不是日日煎熬。他甚至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因为那样，又会想起小惠。
本来以为云秋月就是小惠，现在看来只是一样而已。但即使这样，他还是选择把在小惠身上没有尽到的职责一毫也不剩的全部付出的云秋月身上。
几声吆喝，远处卖酒的小哥走过，楚辰逸伸手拦下，买了一壶。打开后，一股酒香扑鼻，一口下肚，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从心底笑出了悲哀。
“你们懂什么，知不道什么叫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就像这下一句，什么来着。叫，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楚辰逸说到这一挥胳膊，向前几步看向云秋月：“独剩牵挂说到底还是幸运的事，但上天给你一个希望，这时候该努力的努力了，该等的等了。该不该做的，自己有无益处的，也都去做了。到头来，一转头却看到这个希望是个假的，只剩下空悠悠的欢喜。明白了一切，那才是可悲，可叹。”
楚辰逸说着，抬手又喝下一口酒。看向挂在天边的圆月，和圆月周边的彩云，猛地用力，将酒坛扔了出去。酒坛一个弧线划过，落在湖水中，并没有影响月亮的丝毫美感。
“有云，有秋，还有圆月，怎么就没有你。”
看着楚辰逸疯疯癫癫的样子，云秋月当然是一头雾水。绮泠倒像是感同身受，抬脚迈到楚辰逸跟前，张口说道。
“这位公子所言甚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是否愿意答应小女子一件事。”
“我姓楚名辰逸，字夜，椰子。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会做。”
这夜壶和椰子说到底有点像，楚辰逸说的时候都差点说顺口。
绮泠听后笑了笑，虽说并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但也可以称得上面如皎月。
“绮泠自幼成长在临安城内，十五岁那年嫁个一个从小习武的丈夫。一起相处五年有余，后来金兵犯我边疆，丈夫为国上阵。
后来捷报连连，没有两年便成了阵前统领千军的将军。可是后来遭到小人陷害，没能马革裹尸还。
非但如此，还被扣上叛国的罪名。皇上一气之下听信小人谗言，将我们一家查抄，男丁全部发往边疆充军，女眷被卖入青楼不得翻身。”
绮泠说到这，泪水已经浸湿了眼眶。楚辰逸也开始严肃起来，不在嬉皮笑脸。偷偷看向云秋月，但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也对，常在秦桧这种史书上记载的小人身边做事，这样的情况那还不是见多了。
“那什么，有什么事直接开口吧，别在往下讲了。”
绮泠见楚辰逸暗暗答应，急忙俯身跪在楚辰逸面前：“楚公子若能答应，绮泠甘愿当牛做马，以服侍公子一生作为报答，永不背叛。”
‘永不背叛，这古代女子还真是实在。’楚辰逸心中暗道，但也急忙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托住绮泠的胳膊，将她轻轻扶起。
“快起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下跪。还有，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每个人的生命只有自己有权利掌控，没有其他人可以左右。报恩的方法千万种，没必要非得献身这一个。还永不背叛，呵呵，用这种方法去报恩，最为愚昧。”
这后面的话，楚辰逸是说给云秋月听的。云秋月告诉楚辰逸，他就是为了报答秦桧的救命之恩，才认其做父，在他身边做事，且同样的永不背叛。听起来倒是有情有义，但其实细细想一下，还真是愚昧，尤其是认贼作父。
“说吧，我能帮到的一定尽力。”
绮泠见楚辰逸答应下来，背过身子看向遥远的街头。
“被抄家后，我和我的一个小丫鬟铃儿被送进万春楼。有艺卖艺，无艺卖身。因为我自小也是读的些诗书，弹得一手好琴，故此并未沦落。但是铃儿不一样，她每天都在受苦，我想求公子想办法赎她出来。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在我没饭吃的时候，她宁可自己饿着，也要先给我吃。”
楚辰逸听到这，微微邹起眉：“那你怎么办？”
绮泠听后笑了笑：“既然公子不愿绮泠服侍，那么请不要管绮泠了好吗？您刚刚也说过，我同样有着决定着自己生命的权利，这一次，让绮泠自己决定好吗？”
楚辰逸看着绮泠划过绮泠如同皎月般脸颊的泪珠，心中瞬间生出无数怜悯之心。缓缓伸出手臂，手指碰到绮泠的脸庞，轻轻的，将泪水为她抹掉。
“我答应你。”
绮泠任由楚辰逸将自己擦掉自己的泪水，看着楚辰逸，深深的笑了笑。又俯身抱起楠木古琴，抱在胸前，看向楚辰逸喝云秋月。
“这位姑娘虽然懂些琴理，但楚公子更像是经历之人。公子所说的话，非经历过不会得其解。现在绮泠也没有什么东西报答公子，这古琴自小陪在绮泠身边，现在我想送给公子，希望公子能把这古琴收下。”
绮泠说着，双手奉向前去。楚辰逸一看连忙摆手：“这不行，这琴是姑娘之物，想必也有一段感情。绮泠你还是自个留下吧，再说我又不懂琴，电子琴谈个两只老虎都只能谈一句，这古琴更是不懂了。”
绮泠听后笑了笑：“公子收下绮泠也能心安，虽然这琴在公子看来并不值钱，但是在绮泠这里却是意义深厚。现在送与公子，也当做公子替我照顾好它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辰逸也不好再推辞，伸手接过。绮泠只是笑着看了楚辰逸一眼，就离开湖心亭而去。
整个湖心亭，只剩下楚辰逸喝云秋月两人。看着只顾在湖边点灯的人影，楚辰逸轻轻捧起琴，接着月光看去，上面刻有一行小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楚辰逸看在心底，闭上眼睛望向湖面。
‘无论生死还是聚散，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会拉起你的手，和你共同老去。’
这句词的意思，深深的打动了楚辰逸的内心，自己又何尝没有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说过。可是眼前的女孩就在眼前，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