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离开天龙坊（四）
游姑娘的好友找到她，看门见山：“姐姐，江海这样的男子你是千万嫁不得的！”
提起江海游姑娘就一脸幸福的表情，她已经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无论好友如何相劝，她也说：“他很好。我想嫁他。没有事的你们不必担心。”她都是这样，认定了就觉得是最好的。
游姑娘的好友就告诉她：“风月场所的男子，都是为色而来的，床上是情人，床下就是陌路人没什么好爱的。干我们这行的，很少有真唉的。这些人只能做子弟，做丈夫是不可能的。你在青楼是名妓的时候他对你万般好，可一旦过了门那可就今非昔比了。姐姐，你可千万别糊涂呀。”
游姑娘依旧不听，她是铁了心要嫁江海的。无论是说什么她都是不会变的。她早经被爱情蒙蔽，天下女子似乎都为情而生的，一旦遇到了就完全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游姑娘对好友说：“你放心，江海对我很好。他又体贴，又有钱，而且下了毒誓要对我好一生一世的。他真的对我很好，值得托付终身。”
“哪一个男人不会说这样的话呀。姐姐，你忘了吗，你只要一躺上床，每一个男子都这样说。可是一旦两脚沾了地，丢了银子给你一切都没有了。这些事情，你几乎每天都在过呀。这人你是真的嫁不得。”
“他和子弟们不同。他现在都爱我，不是说只在青楼还爱我。我也爱他。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准我嫁。”游姑娘有些不高兴了，“我不想做妓女了。你知道吗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的真命天子，如今他来了，就是江海。”
“他现在如此对你说，是因为他现在还没下你的床。他的魂还在你的床上。总有一天他会醒来，他会下床的。那个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妹妹你放心，我会永远让他在床上的。他下不去。”
“好好好，你嫁！你嫁！以后出了事没有谁会来救你，也没有谁救得了你。”说完她就甩手离开了。气愤得很。
风月场里的男子，无非就是求得一个乐子，有来看戏，有来听曲，有为才华来，有为名声来，可大部分是为女色而来。再如何有风流传说，不得不承认，红灯区之所以叫红灯区，就是因为这里女色香艳。秀色可餐，可迷倒万千浪子。可是浪子一旦腻了，也就会换一个女子了。道理给游姑娘说了千百遍，可游姑娘偏偏就是不停。她就是挨着江海，最后还是踏上江海的花轿，她的好友以及妈妈都长叹了一声。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跳的坑，没人能救得了的。
江海把这游姑娘赎回去当了小妾，而且还是拜了堂的。最开始也是万般宠爱，后来玩腻了就再没进过她的房间。原本以为自己碰见了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没想最终却是独守空房的结果。独守空房其实也罢了，失宠以后她的地位就逐渐变了，在江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这还是最惨的。
失宠以后大房开始刁难她，几乎每日都被骂，每日都被打。过的日子比下人都不如。游姑娘的妈妈知道后也没有办法，只能说这孩子苦命，然后伤心地哭一遭。
她的好友想让妈妈救她，毕竟她妈妈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可以把游姑娘给救出来。她妈妈只是大哭，然后说：“这事情如何救？她已经不是风月场的女子了，世俗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况且是夫妻之间的事情，是小妾与正妻之间的事情，怎么算都是他们自家的家务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又哪有我们这样的外人插手的道理。”众人只好抱在一起哭，谁都没有办法。
这时代就算如此，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对于女子有太多的不公平了，明知道前方是坑，也没有人敢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饱受煎熬。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道理，妈妈见过的这种事情太多了，她一生带了这么多女儿，怎么都有几个鬼迷心窍的。自己造的孽，还是只有自己还。
秋去冬来，江海又娶过门一些女子。大房就远远的看着。游姑娘也是远远地看着。她提醒这些姑娘，说自己还得宠的时候多要点好处，记得给自己留点退路，别把一切都压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只是并没有人理会她。最终结局显而易见。一旦失宠，她们也都成了下人，大房再如何使唤，毒打江海都视而不见。
家里的人越来越多，大房就卖了几个小妾。有好些女子本来就是良家妇女，是江海拿着聘礼带着媒婆娶回来的，竟然被大房卖到了青楼里！这些女孩连死的心都有了。妾，自始至终都很难成为妻的，郎是一家之主，妻也是一家之主，他们还是一个家庭里的主人。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家里的一个下人，得宠的时候你可以无视妻，可一旦失宠就什么都不是了。当然，也有些家庭的妻子与妾的关系很好，有做成姐妹的，但事实上大部分家庭的妻与妾的关系并不有好。
轮到卖游姑娘的时候，游姑娘做梦都想回自己的青楼去。可大房偏偏把她给了一个城里的哑巴当妻子，这哑巴是个篾匠在南城有一个两楼小居处，因为人长得又猥琐又奇丑无比，人到三十八岁都没谈到一个妻子。当地官府也都为他着急了，就看哪家要卖下人的，官府出钱把姑娘许给她当妻子。也不巧，就把游姑娘给许过去了。
游姑娘本来想着好歹是脱离了苦海能有新日子过了，这次无论这样至少是个正妻呀，是有媒妁之言拜了天地的呀，以后要什么事情也不会有谁敢来欺负她了呀。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幻想着会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来吻她。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盖头被掀起的一瞬间她还是崩溃了，啊地一声尖叫了出来。他见过丑男，见过麻子男，见过脸上有胎记的，少耳朵少眼睛，半个鼻子的，但却从未讲过今天这样又丑又长得如此惊悚的人。难怪此人一直娶不到妻子，这样子连鬼看了都要跑。
哑巴就不动了他默默站开，游姑娘平静下来后想着：好歹这是新生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美男子我玩得还不少吗？罢了罢了只要能好好过日子，难看点又怎么样呢，反正眼睛一闭都是一个样。
她坐到桌前，到了酒对哑巴说：“夫君，抱歉，妾身第一次见着夫君有些惶恐。”
哑巴摆了摆手。
“过来把酒喝了吧。”
哑巴还慢慢走了过来。
这晚，游姑娘全程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她只希望这事情能早些结束。
每日哑巴会早出到市场上买背篓什么的，到黄昏的时候他还会回来。游姑娘就坐在家里痛哭。她回忆自己的事情心里就有些不甘心，怎么自己最终就嫁给了这样一个汉子呢？她可是被千人捧万人追的名妓呀。如此的姿色，最终却落到这般田地，心里想起来就不是滋味。
特别是也里完事后，听着哑巴的鼾声，她就越发的伤心。起床做出几首诗来，首首都是悲伤。只怪当初自己看错郎，害得自己如今姻缘错配，嫁给了如此狰狞的汉子。又哑又难看，还傻里傻气的，这都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怎么算都是美玉落到牛粪上。
转头看着自己那长相惊悚的相公，游姑娘心中就唱：如此模样也能抱我羊脂玉体，配个一般男子也就罢了，没想到好是这般的鬼样子。摇了摇脑袋，只能说：实在是我命苦呀。都说才子配佳人，唉——上天你可真的会开玩笑。
对自己相公实在失望后，游姑娘就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暗淡下来了。有一日送走哑巴后她在门口嗑着瓜子，嘴里哼着小曲。她本就是风尘女子，能做上名妓相貌当然也是无可挑剔的，由于自己的职业习惯，无意间地一个动作都能让走过的浪子出了神。这一下她觉得好玩了。
这些路过的汉子里，有不少都是长得俊俏的人，虽然自家相公长相狰狞，每日能打打望饱饱眼福其实也是蛮好的。这倒是成了她每日消遣日子乐事，只要把哑巴送出去之后她就会专门坐到门前，对着过往的小哥送去口哨，见着很俊俏的她还会唱几首歌出来。
后来她胆子就越来越大，每日在门口抛头露面就算了，她还开始精心地打扮起自己。就像自己做妓女那时候一样，只是那个时候可以调戏也可以吃，这个时候只能调戏，万万吃不得。到了大冬天她也如此，穿着透明的纱衣，半露酥胸，也不嫌冷。别人见了她最多也是回应一下，知道是有夫之妇不会动什么脑筋，只是这日孙崖经过。大冬天的，天寒地冻，见着如此美妙的女子，穿着纱衣坐在门前哼着小曲，隔着瓜子，没事的时候还会唱几首诗。
这女子定不是平常人。孙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女子如此才华，应该是那家落魄贵族的千金。于是就让下人查这人的身份，把这女子的身份搞清楚以后孙崖忍不住一笑。本来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毕竟她也是有夫之妇不能随便动的。
正要走的时候，这女子突然唱了一首词出来。这词孙崖没有听过，应该是这个姑娘原创的，姑娘满首词不带一字愁，却处处见心酸，说尽了她心头的苦闷，唱着唱着她还在门口跳了起来。孙崖就舍不得走了，之间这女子把外面的一层纱衣都跳掉了！这个女人可叫个美貌妖娆，芊芊玉手，如同杨柳一般得的小腰，胸大臀圆，配合她的舞姿就把孙崖的心给看掉了。
这游姑娘本就是红尘出生，生在风尘里自然摆弄风月就是她的老本行了。不过一段舞姿，一首愁词就把孙崖掉在地上的心给捡了去。孙崖彻底忘了这女子是有夫之妇，见她如此勾人直径就找到她的面前。
孙崖捡起地上的纱衣帮游姑娘穿上，然后对她说“姑娘，天气这般冷还是把衣裳穿好了，别冻着了自己。”
“谢谢官人。只是身体不寒了，心却寒。身体寒了，心反而感觉不到寒了。”游姑娘抬头见着眼前这个汉子，中年人的年纪，却生得十分浮浪。这男子貌如潘安，长得魁梧，如此俊俏的人她却没有多少印象，应当是第一次见面。
“官人不是这里的人吧。”她问道。
“我住城中，今日天气好出来转转。”孙崖笑道。
听闻他说住城中，游姑娘再忍不住打量了孙崖一番。见他的穿着打扮，腰上挂着玉牌，衣服的面料也是好布，后面又有小哥跟着，应当就是城中的人。如此年纪，又是富贵人家，家里怕是妻妾成群了，此人不可深交。连忙对着孙崖做了礼，拿起自己的板凳和瓜子就回屋了，把门给关得死死的。
“姑娘。”孙崖再唤了她。游姑娘上了楼，把楼上的窗户也给关了。
孙崖摇摇头叹道：“以为是多么勾人的妇人，原来也是跳舞逗逗乐。”摇摇头也就走了。
回到帮主府孙崖满脑子却都是想的游姑娘，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第二日又去看，发现游姑娘依旧在门前，嗑瓜子哼小曲。第三日还在。孙崖就派人好好打探她家，心里想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这个美人。
孙崖日日来，每次与游姑娘说不了几句话游姑娘就回屋了。日子长了，游姑娘就放松了警惕。加上孙崖能说会道，很会逗姑娘笑，没事的时候还会让府里的人写几首诗来逗趣她。很快游姑娘就对孙崖没有多少成见了。游姑娘虽然吃过富贵老爷的亏，但她就喜欢这一款的。加上孙崖给她的感觉与江海给的不同，江海花言巧语地很会逗人，而孙崖比江海感觉上要老实些，这让游姑娘更加没了防范。
一日在门口说累了，见这么久与他说话都是站着的，游姑娘觉得这般不妥就邀请孙崖进屋坐。这当然好呀，进了屋就成功了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