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等人无不欢喜,还以为得到了莫大的便宜。殊不知杀机正至,要让他们死于此处!
朱寘鐇拍手道:“自在先生,此事不来,更待何时?”
天边翠罗铺空,万道长绫一起挥动,架起一座横在空中的浮桥。此桥上接天外不可见之处,下连台榭的白玉阶。尔时长空浩渺,云涛卷舒。爽朗的秋风把浮桥吹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一位翩翩出尘的男子从天上落下,踏在桥上,在长绫上惊起层层涟漪。观来者,碧衣长衫,腰缠玉带。头上挽了个道髻,手中一把青色麈尘。浑身上下打扮的纤毫不染,肃穆庄严!再看其相貌,五官端正,不苟言笑。双眼深沉如渊,静默如潭,让人捉摸不透。
抬腿,只两步路,就到了台阶上站立。身后的长绫因风而散,居然化作点点青碧小花,飘于空中。姜汉伸手抓住一朵,见到五片花瓣精致可爱,花蕊也极其清楚,纤毫毕现。误以为是真花,再准备仔细看时,那花却散作点点星痕,彻底不见了。
姜汉啧啧称奇道:“自在先生真不愧是仙人,居然变得出如此奇花异卉,令我大开眼界!”
“雕虫小技,不值得总兵称赞。”自在先生谦恭道:“博大家一乐而已。”
说罢,缓缓走上台。先是一只脚踩在台阶上,然后另外一只脚才落下,踩在阶上。以此类推,它的速度可有够慢的,等他站到朱寘鐇面前,叩拜了后,周东已经急不可耐了。
“自在先生,听王爷说,你有琼浆玉液,不知真假。”周东急切道:“你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看?也好长长见识。”
自在先生起身,坐于朱寘鐇身侧,淡然道:“请置案几于台上,自有仙子来降,供奉酒果。”
朱寘鐇叫内使搬上神案,自在先生往空中抛去道灵符。众人顺着灵符看去,见到符咒越飞越高,逐渐深入云层当中。随后浮云变改,分列两旁,犹如雁翅排开。云层上人头攒动,隐隐有香气传来。
随着云层缓缓落下,只见六位身穿绛衣绿绡的仙女出现。这几位仙女各自手捧器皿,缓步而来。走路的姿势和习惯,居然与自在先生大同小异。
自在先生介绍道:“这几位就是瑶池内看管琼浆玉液的仙子,名叫阿苏儿、踏莲露、凤花台、戴蝉儿、多花子、武仙郎。”
阿苏儿手捧玉壶放置案上,身后的人陆续放下手中玉杯、金斝、金盉、金匜、金盘等物。
放完以后,阿苏儿对自在先生欠了欠身,招手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周东看她们走了,连声呼喊道:“几位仙子别急着走啊!这些东西都怎么用的?”
安惟学盯着这些古老的器皿,犯愁道:“我只知道杯子的用处,其余的从来没见过。”
“这些物件,都是周朝的礼器,众位不认得也属于正常。”自在先生起身,走到案旁道:“还请几位内使过来帮忙,我教众位饮用。”
姚玉和施英走来,自在先生叫施英用斝温酒,又叫姚玉拿了匜悬在盘上。伸出双手至于匜下,令其倾倒水来洗手。洗完后,自在先生摆好六个玉杯,取出放置在斝上的玉壶,往玉杯里面倒了些琼浆玉液。
周东看着奇怪,问道:“自在先生,你为什么不把酒杯倒满?”
“倒满了,喝起来口感就不好,需要进一步调和。”自在先生端起盉道:“这里面就是用来稀释琼浆玉液的水,使得其味软糯而不刺激;香绵而不苦涩。”
“不,我不需要什么口感!”周东眼睛都看直了,流着口水道:“我就要单独喝琼浆玉液!”
“这可你说的啊!”自在先生提醒道:“别怪我实现没提醒你,直接喝,口感不是一般的差!”
“对的,是我说的。”周东急迫道:“快点给我吧。”
自在先生倒了慢慢一杯,抵到周东面前,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道:“少卿,请满饮此杯。”
周东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着杯子,唯恐洒落一滴,放到嘴边犹自小心谨慎,等嘴唇彻底沾到杯沿,才放肆的饮用起来。
安惟学、季增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想知道喝了没有稀释的琼浆玉液会是怎样的情形。其实他们两个也想跟周东一样,喝不经过调和的。但见自在先生如此慎重其事的解释,觉得其中必定有古怪,有可能喝了以后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所以他们两个就没急于开口言说内心的想法。周东出来的正好,可以给他们做一个参考。如果出的事不严重,他们也会选择喝纯粹的琼浆玉液。可要是很严重,那还是算了。
至于姜汉,他却一直在喝酒吃肉,没把琼浆玉液当成一回事。从开始,姜汉就认定这个自在先生是个江湖骗子,看看他的戏法还好,其他的一概不能信。
周东喝了琼浆玉液以后,刚开始觉得有点麻,舌头根本就没了知觉,然后就是辣!像空腹吃了一筐辣椒那样,辣的眼睛都出来了。最后就是烫,满嘴开始起泡,舌头都快要被烧着了。他赶快拿起面前的酒壶,往嘴里灌水,但并不好使。灼热感顺着咽喉开始蔓延,心口和胃部都是火辣辣的疼。痛得周东满地打滚,流出来的汗都滚烫的!
安惟学和季增看到周东如此痛苦,浑身的又在皮肤发红,好像快熟了。心悸之余,都暗自庆幸,没有喝单纯的琼浆玉液。
姜汉大为不解,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情况。离座去看周东,刚一接触到他的皮肤,手指都被烫的发红。
“自在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姜汉连忙松开手,困惑道:“难道说琼浆玉液是有毒的吗?”
“非也!”自在先生微笑着解释道:“这是因为琼浆玉液是仙家食物,肉体凡胎承受不住如此强悍的仙气,所以才会如此。而我手中金盉里的水名叫丹泉,是太上老君炼丹时候,专门用来调解仙气的。所以在琼浆玉液内放入适量的丹泉水,能让仙气变得平和,有助于凡人吸收。”
“哦,原来如此!”姜汉有几分信这个江湖骗子了,问道:“少卿这样子,几时才能好?”
“永远好不了了!再过六个时辰,便会因为血脉爆裂而亡!”自在先生叹息道:“本来他的修为是可以有所精进的,可惜啊可惜,贪念太重,反倒害了自己。”
“爆裂而死,实在太过于血腥,哪里还能让他继续留在此处?”安惟学摇头道:“最好把他拉出去,以免污了王爷眼目!”
“周少卿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姜汉愕然道:“都堂,怎么说他也与你同行来的,怎么能这样冷酷无情?”
“我也想救他啊,但是他自己找死,怪得了谁?”安惟学拍着心口,皱着眉,很难过道:“自在先生都说了,他永远也好不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姜汉无言以对,唯有叹息而已。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自在先生沉吟道:“只是有点麻烦。”
“哦?”姜汉问道:“什么办法?”
“贫道居于君山,山上有一石,晶莹剔透,宛如美玉。石大六七亩,圆而砥平。上生有五色奇树,其花深红而异香霏霏。”自在先生道:“如能采到此花,就能解救周少卿危难。”
朱寘鐇沉思道:“君山地处江南,据此有千里之遥?如何能在六个时辰内来回呢?”
“这个不难,只是这树本是神人所植,在树的周围立下许多屏障。仙人不能前往,只有凡人可以。”自在先生环顾四周道:“不知哪位人物愿与在下走一趟?”
安惟学和季增都埋头喝酒,心里都想道:“神人种的树啊!这要是去采,岂不是会惹恼了神仙?以后我上了天庭,还不得被人穿小鞋?不行,这地方不能去。”
朱寘鐇道:“这个好办,我叫手下人随你去一趟就好。”
“还是我去吧,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五色树木呢!”姜汉还是有点不信这个神棍,真心觉得好奇,想看它怎么把说出口的大话圆回来,自告奋勇道:“还是神人亲自培植,肯定有神迹,这也是很好的机缘啊!”
“既然如此,请总兵闭上眼。”自在先生抓住姜汉的肩膀,笑道:“接下来可能会有点风,总兵准备好。”
姜汉闭上眼道:“好,自在先生请施法吧!”
自在先生挥动麈尘,一朵云彩从脚下升起,载着他们两个飞入云端。再落下时,就已经到了君山。
在云间,姜汉觉得脚下虚浮,刚想睁开眼看,但在这眨眼间的功夫里,居然就落了地。睁眼就看见溪涧环绕,盘盎粗细的翠竹森罗盖天。抬头看去,只见有竹叶,不见有白云。在竹林深处,有丝竹管弦之音传出,靡靡动听。
姜汉问道:“此处便是自在先生所言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