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绕几下,终于出了匡庐幻境,来到幽篁山斋边上,见到里面布置和白泽离开时,并无两样,只是人员有些变动,多了几个人。
吴得鹿、王周、吴俨、善念他们四个,这时都已来到了幽篁山斋当中,和段干弃一一同围坐在石桌周围,吴得鹿手里拿了一根长满刺的荆棘,放在石桌上,段干弃一拿在手里,正在仔细观看,独孤小天和紫荆则是在欣赏池子里那唯一一朵莲花。
白泽疑惑唐伯虎怎么不在,就听见从幽篁山斋的另一边,传来了他的叫声:“唐解元,你看我新写的诗怎样?是不是颇有汉唐遗风?”唐伯虎没说话,倒是金玉屑鼓掌的声音很大:“少爷写的诗肯定是天下一绝!正好像‘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一样。”
白泽无奈地摇头,对吴得鹿道:“得鹿兄你也来了啊?”
吴得鹿看见是白泽,笑了笑道:“是啊,我是特地来感谢段干道长的。”
独孤小天说了声:“泽,你回来了。”
白泽点头道:“嗯,我带了很多东西给你调养身体,你这几天还好吗?”
紫荆挤眉弄眼地看着独孤小天道:“某些人身体恢复了很多,可是啊,就是有时候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白泽疑道:“为什么?是得了什么病吗?段干道长有没有给她看过?”
善念道:“小施主,连我这种出家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懂呢?”
“有些事,以后再说。”白泽岔开话题道:“段干道长,你拿着根棍子做什么?”
独孤小天眼神微黯,不过没说什么,依旧静静地站在池畔,注视着白泽。
段干弃一恍惚一下,抬起头道:“哦,是这样的,这根荆棘本来是妖怪,因为吃了吴公子的头发,发生了异变,我正在检查。”
王周再三嘱托道:“段干道长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这个妖怪奸计得逞!”
白泽走上去,盯着那根荆棘看了好久,直瞪得眼睛疼了才合眼,用手揉了揉眼睛道:“我觉得这个荆棘没有问题,就是个普通的妖怪,没什么出奇的。”
善念谨慎地道:“这事不能马虎,还是让段干道长这种法力高强的人查一下吧。”
吴得鹿笑道:“我也觉得没事,你们看我,岂不是好好的?”
吴俨也觉得王周有些过于小心了,点头道:“刚才善念道长和段干道长连番给鹿儿把脉,也未曾发现异样,可见并无问题。”
荆棘妖发出极度委屈的声音道:“我就说我是好妖了,你们还偏偏不信。”
“你是好妖还是坏妖,不是你说了就是的。”段干弃一道:“不过你体内法力所发生的改变,却着实让我奇怪,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荆棘妖无奈地道:“我跟你们说过无数次了,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不是我所愿意的啊!”
白泽提议道:“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把它放了吧,段干道长你要真是好奇,就把它留下,和鲲鲕一样。”
“我不要留下来!”荆棘妖连忙道:“你们都是坏人!”
“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段干弃一沉声道:“只是不敢确定。”
吴俨道:“有什么话,道长尽管说。”
“是关于吴公子病情的。”段干弃一看向吴得鹿道:“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枚菩提子吗?”
“小可永生难忘。”吴得鹿想到此事,就极为开心地道:“若非段干道长的馈赠,时至今日,我连房门都不能出呢。”
白泽好奇道:“得鹿兄,你以前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会连屋子都出不了?”
“是心疾。”吴得鹿回想到往日种种,虽不至于悲痛万分,但神色也是凄然道:“此病发作不分时间场合,都是突然发作,好的时候三四天都没有事情,坏的话,一天就要发作两三次。”
具体的情况吴得鹿没有多说,白泽也不太清楚什么情况,追问道:“看过大夫了没有?就不能吃药治好吗?”
王周皱起眉头道:“如果吃药能治好,还用受二十年的罪吗?你可知道每次发病时的痛苦……”
吴得鹿打断了王周的话道:“王大侠,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吴俨脸色也不太好看,无论哪个父亲看见自己儿子受苦受了二十年,只要想起来的时候,脸色都不会太好的。
白泽想着心疾,无非就是疼痛的厉害,吴得鹿忍受了二十年痛苦,这让白泽很敬佩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还多着呢,玩乐的时间有的是,依我看你这身体素质,再活八十年不成问题。”
吴得鹿笑道:“承白少侠吉言了。”
“我给你吃的那枚菩提子,并非是普通的菩提子。”段干弃一道:“你们谁知道娑婆国。”
白泽抢先答道:“我知道,就是个大树,对不对?”
“那棵大树,其实来源于一颗种子。”段干弃一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虚空掐住,其余三指并拢道:“大概就这么大一点。”
白泽跟着比划了一下道:“这么大点,还没个鸡蛋大,怎么就生长出那么庞大的树木?”
“这不奇怪。”善念道:“世界上所有的大树,最初都只是一粒小小的种子。”
吴得鹿动容道:“难道就是我吃那个?”
“是啊。”段干弃一道:“那枚菩提子名为能仁菩提,原产于极乐世界,有一条龙摘了一个果子拿去把玩。这条龙每到一个地方,就把菩提子埋在地下,令它生长,离开后再拿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这株菩提树被毁,整个大树,又重新变成了菩提子,那条龙也不知为何,抛弃了菩提子,离开了,我也是发现有龙迹存在,才跑去看,可是晚了一步,就找到这枚菩提子。”
“说来也是缘分。”段干弃一喝了一口茶道:“后来经过因为一些事,经过南京城,见到了吴公子,发现吴公子心口上缺了一点东西,索性将菩提子送与吴公子,让菩提子在吴公子心中生根发芽,填补住缺口。”
“哇塞!”白泽摸了摸吴得鹿的心口,惊异道:“不会吧?段干道长,你把一株遮天盖地的大树种在了得鹿兄心里,你就不怕菩提树撑破了心吗?”
吴得鹿也是充满了疑惑道:“这么说来,我心里长了一棵树?段干道长,小可自问没有什么能耐,心里怎么能容下一棵树?”
“那棵树是很大,可是吴公子你的心胸,更加宽广。”段干弃一微笑道:“这对你而言,实在是一个机遇,若是换了别人,还真可能像白施主所说的那样,被菩提树撑开心脏。”
别人不知道那株菩提树有多大,白泽可是一清二楚,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道:“我亲眼见到过那株树,宽广一千多里地,树冠直接云汉,根生海底。树下无风但是极其冷,树中更甚,只有到树顶,才会温暖。随便一根旁枝,都宽大如通衢之道,走马行车,并列十行都不会拥挤。这种树就算在大海上屹立,也是极为庞大的存在,怎么得鹿兄的心,比海还大?”
“这个嘛……”段干弃一沉思道:“其实菩提树在吴公子心中所占据的位置,不算很大,只有像吴公子这种心中怀有圣德的人,才能做到这样,若是心胸狭窄的人,恐怕连一根针都容不下。”
白泽释然道:“原来如此。”
吴俨听见这话,高兴地道:“原来鹿儿这是天赋异禀,先前吃的苦,只是为了以后的大事做铺垫啊。”
王周点头道:“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在别人为吴得鹿欣喜的时候,吴得鹿便觉得重任在肩,他已经能够预感到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很辛苦,但是这种辛苦,却让他心里期待着。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吴得鹿坚定地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先不谈论这些,要想做事,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段干弃一把荆棘妖拿在手里道:“我就在猜想,会不会是能仁菩提,让它产生了变化?”
白泽不解道:“能仁菩提只是治好了得鹿兄的心,为何这个妖怪吃了头发,就发生异变?”
“心乃五脏之主。”善念解释道:“其实不只是五脏,人的所有器官,大到头脑,小到汗毛,无不被心所控制。这些器官所需要的东西,都是经过心脏运送的,所以心变了,整个人也会变。吴公子的心上有菩提树,头发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菩提树的濡染。”
段干弃一道:“或许就是因为荆棘妖吃了这样的头发,才会发生改变。”
荆棘妖听他们说了那么多,还是不明所以地道:“我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啊?”
“当然是好的了。”段干弃一道:“能仁菩提本来就是木本里面顶尖的存在,如今你得到了菩提树的一些能力,是极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