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泰若紧闭山门,向来喧哗的武当山,变得格外宁静,一些蜿蜒起伏的山峰,如今,也只剩下松声涛涛,翠浪迭起,一男一女,就在宝珠峰的小径上行走,正要去峰顶的太一阁中。
白泽走着,嘴里也不消停道:“我跟你说,我今天可算是见了世面了,什么天下第一大派,也就这么回事,依我看,泰若这种人,总有一天会把武当派给弄衰败,后人就等着在地志和小说上见武当派吧。”
蒯英梅缓步走在石阶上,仰着头,呼吸着松木独有的香气,心旷神怡,只是白泽话太多,有些聒噪。
“你就少说两句吧。”蒯英梅提醒他道:“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今天在太和宫发生的事,你都不能够说出去,你看看你一路上不停地在说话,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怎么办?”
“我也没说具体什么,只是发表一下我的见解。”白泽左手摸了摸右胁,脸色一沉道:“泰和那一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蒯英梅掩嘴轻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会记仇。”
“我不是在记仇,也不恨泰和。”白泽道:“我只是要记住这次教训,并无他意。”
“吃一堑长一智。”蒯英梅道:“等你智慧达到诸葛武侯那样,也就没人敢骗你了。”
“骗我?”白泽很自信地笑道:“我敢说这天地下已经没有人能够骗我了。”
蒯英梅讥笑道:“大言不惭。”
“这可不是我胡说。”白泽怕她不信,连忙解释道:“我家里就养了个女骗子,那骗术真的是天下第一,经过她的教导以后,江湖上什么骗术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看不出来啊。”蒯英梅很是诧异地道:“你见过的人还真是三教九流都有。”
“那是。”白泽叉着腰,自豪地道:“我不仅在官场上混过,见到过那么多虚伪的人,也见到罪有应得,也有被人栽赃陷害的,又在江湖上遍览人世沧桑,各种小人物,还有自以为很厉害的小人物,我都见过,今天我又被人一掌偷袭,又给我凭空加了一些经验。”
蒯英梅摇着头,完全不信白泽的话,但太一阁已经到了,她也没必要再和他斗嘴,所以赞同道:“好好好,你的见识真是不凡,小女子佩服。”
白泽很高兴,快步走到太一阁内道:“有人吗?快点出来,我们是来抄药方的。”
蒯英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说话,安静一点。”
白泽也自知失礼,身形一躬,四下看了看,发现太一阁大门开着,并无一个人守卫,而阁内连楹曲廊,寂然无声,在院子当中,种植了一棵古松,卧而复起,松树旁太湖石嶙峋奇怪,在石缝间,长着几株杜鹃,树下又有些水仙。
白泽挠头道:“这里怎么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蒯英梅猜测道:“大概是没想到会有外人来吧。”
蒯英梅小心步入阁内,见一间书房的窗户大开,窗台上摆放了几盆罄口梅,枝叶繁茂,形态各异,但都是屈曲虬然貌。
白泽也看到了,走到那间书房处道:“英梅姐,你看,这是梅花啊,和你名字很相配。”说着,摇了摇一株罄口梅的枝叶。
蒯英梅皱眉道:“别乱动人家东西。”
“谁啊?”这时,一个人从后院走了过来,着急地道:“谁动我的梅花了?”
白泽见主人都来了,心里不免尴尬道:“是我,我看这梅花太好看了,所以情不自禁。”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白泽就见他一身蓝色道袍,头上简单的用竹簪束发,俨然是个小道士。
这个小道士听到白泽这么说话,也不走路了,直接从栏杆上翻了进去,细细查看着那株梅花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梅花又没碍着你什么,你为何动手动脚的。”
白泽看他护花的蠢样,笑道:“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把梅花当妹妹了。”
“你懂得什么?”那个小道士脸上泛起怒容道:“这些花草伺弄有多么不易你知道吗?就是这个梅花,我每天都要耗费心里去修剪,给它浇水、施肥、驱虫,一年下来,几百天的时间,才能换它十几天的花期,一旦出了差错,就不好看了!”
“不是你至于吗?”白泽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什么心理,还有那个林和靖,居然还梅妻鹤子,梅花能当老婆吗?搞笑啊!”
“俗……”小道士被白泽这番话气的一脸涨红,四个字都要分成两次说:“俗不可耐!”
蒯英梅笑道:“道长不要搭理他,他比较喜欢吃梅子。”
“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白泽笑道:“梅子又酸又甜,多好吃。”
小道士已经被气的无话可说了,回头去伺弄梅花了。
“凡人都有所好,有好利者,有好名者,有好山水者,有好花者。”蒯英梅对白泽道:“还有似你这种,只好吃梅子的人,然而好的东西虽然不一样,可是由心里对于东西的喜爱,却是一致的。”
白泽沉吟片刻道:“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蒯英梅问道:“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
白泽点头道:“是啊,明明就觉得听到过,而且一模一样!”
“心理作用罢了。”蒯英梅道:“不要太在意,好多人都有这种经历。”
“哈哈哈……”从院子中,传来一道浑厚的笑声:“也许是这位施主孟婆汤喝少了吧。”
白泽扭头一看,见是个须长三寸,手拿蒲扇的中年道士,样貌平平,和普通道士的打扮也没有区别。
小道士一见到这个道士,立马告状道:“师傅,这个家伙把梅花弄坏了。”
白泽惊道:“我就是随手碰了一下,绝对没做什么!”
那道士一挥手,白泽双手立马伸不直了,只能做握拳状,白泽愕然道:“你这道士用了什么法术?”
“施主不用担心。”那道士道:“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一会就好。”
蒯英梅笑道:“让你手贱!”
白泽苦着脸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恢复吗?这个样子怎么让我出门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其实不只是人,树也有。”那道士用蒲扇一指罄口梅道:“你把它枝叶弄乱了,你又该让它怎么见其它梅树啊?以己度之,你会发现有很多东西都很美好。”
白泽无奈道:“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胡乱攀折花草了,快点让我手变回来。”
“要变回来也容易。”那道士摇着蒲扇道:“你去书房,帮英梅上工抄录丹方,自然就好了。”
白泽急道:“那还等什么?快点带我去!”
那道士转身道:“善灵,你在这里收拾梅花吧。”
善灵点头道:“是,师傅。”
白泽和蒯英梅跟着他,来到左面一处书房,蒯英梅不由得好奇道:“道长法号是什么?怎么知道我要来抄录经书?”
“贫道法号志空。”志空把《羡门子上经》打开,翻到夏姬杏金丹方那一页,放到桌案上,缓缓磨墨道:“刚才掌教知会过我了。”
白泽坐到椅子上,迫不及待的用双拳把笔夹在手里道:“快点,我要尽早离开武当山,回庐山呢。”
志空笑了笑,展开宣纸道:“可以了。”
白泽就这样,把整个丹方给抄了下来,虽然字迹很潦草,但还能看。
等到抄完以后,白泽的手已经恢复了。
蒯英梅把丹方拿到眼前一看,叹了一声道:“你的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志空瞥了一眼,也觉得实在不怎样,不过为了顾及白泽的面子,不卑不亢道:“保险起见,还是再写一份吧。”
白泽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写的那份,我自己拿着吧。”说完,起身让坐给志空。
蒯英梅把丹方递给白泽道:“你可要收好,武当山药方轻易不传人的。”
白泽把药方叠好,揣到了怀中,问道:“为什么不轻易传人?把这些药方拿出去,治病救人多好?武当派居然这么小气啊。”
“不是小气。”志空已然写好,在笔架上放好,又摇着蒲扇道:“你是想着用药方去救人,可别人万一用来害人怎么办?”
“不会吧。”白泽疑道:“你们堂堂名门正派,还有害人的方子?”
“有是有。”志空苦笑道:“但完全是意外,就好比淮南王炼药,练出了豆腐;葛仙君炼药练出了染料一样,完全是意外。”
白泽忧虑道:“那要是有人偷窃了这些药方去害人,别人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岂不是会冤枉好人?”
“这个……”白泽这番话把志空给问住了,想了半天才道:“应该不会有贼来偷这些深奥难懂的书吧。”
“谁说不会?”白泽道:“凡事都有例外,志空道长不妨重新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缺失,以便增补。”
志空把白泽的话听进去了,深以为然道:“施主所言有理,太一阁也是好几年没有整理过了。”
白泽赤忱道:“想的再好,也不如去行动,你快点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