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白沙洲,杨柳岸,萍草依依,成片成片的浮萍,在荡漾的绿波当中,相偎相靠,连成一处绝佳的水上绿洲。
虽然这绿洲,站不得人,但至少蜻蜓可以,不知哪里来的几只蜻蜓,用三对细如丝线的脚站在浮萍上面,靠近一堆芦苇,尾巴轻轻点着水面。
平静的江面,正因为有了这些小生命,显得格外有趣。
突然间,江面泛起一连串的泡泡,紧接着,一只浑身墨黑的犬,从江里露出了脑袋,用它漆黑如墨的眸子往岸上看去,确定无人以后,才游了上去。
随着接近岸边,它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四肢和身上的毛发逐渐合拢,形成一件黑色的长袍,前面两只爪子,伸展开,形成人手的模样,双足这时还在水里,当他抬腿,脚上已经穿了一双粉底的靴子。
“唉!”那个怪物站在岸边,抖了抖身体,身上的水珠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衣服头发,也就干净了。
它叹了一声道:“真倒霉,本来想着去和封大先生一起去喝酒,得打扮好一点,就和别人借个簪子一用,没想到被个人给打扰了,这一身湿漉漉的,要是让封大先生看见了,还不得笑话死我?”
嘴里这样说着,从怀里就掏出银杏木盒子,拿出玉簪,转身对着水面,插在了头上,一头披散的青丝,整理的很是利落,让这人看上去极有气质,只是鼻子没有变好,还和犬类一样。
它用双手,揉了揉鼻子道:“看我七十二变,变个人模狗样!”
等到手放下,它的鼻子已然变好了,这样看上去,活像粉面油头的戏子。
它摇着脑袋,左右看了一下,觉得不太满意,又用手揉了揉脸道:“看我继续变。”
等他把手放下,又换了一副模样,这一回是个胖胖的员外郎。
“感觉这样子不是很好看嘛。”它蹲在河边,把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嘴里嘟囔着道:“得找个好看的样子。”
想到这里,它那一双黑的发亮的眸仁滴溜溜乱转,盯住了一个人看了,觉得不好,又盯了一个人看,把一些人看的十分不自在,有人就指着他道:“那个人,不会是个贼吧?”
它听得见别人的絮叨,只是没空搭理,这会功夫它已经琢磨了好几套行装,只是细细想来,都经不起穿戴,要知道封大先生见多识广,得是一个不同凡响的衣装才会在他面前不至于跌份。
它直起身,提溜着黑色的长袍,一转身,换了个红色的袍子,只往水里看了一眼,他就摇头道:“不行,太艳了这个,再换一个。”
很快,他又换了身绿色的打扮,望着水,沉吟半晌道:“这个打扮,会不会和他的那个侍女撞衫?”
就这样又换了几套,觉得还是黑色的好,至少是一件很正常的衣服。
当然了,那张胖乎乎的脸蛋也应该换,它刚才瞅见一个书生,长相还很儒雅,随即揉脸,使用法术“人模狗样”,立即变成了那副样子。
它左右看了看,觉得很满意,就想着赶快赴宴去。
“咦?!”一道细微的惊诧声阻止住了它的脚步。
“哎呀!”它一拍脑门道:“差点把他给忘了!”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出来,大约有手掌大小,上面还贴了一张符。
打开盖子,往手下里一倒,只见从里面滚出一个两寸大小的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打昏了的白泽。
本来他是昏昏沉沉的躺在葫芦里睡着了,可那个妖怪来回折腾,把白泽给吵醒了,当白泽发现自己身处漆黑当中的时候,惊讶的发出了声音。
那个妖怪把白泽倒出来,白泽是直接滚出来的,身上筋骨一阵疼痛,外伤倒是没有。
头脑依旧模糊的白泽,双腿伸展,坐在妖怪手掌上,他还完全不知情,头昏脑涨,伸手向地上摸去,软塌塌一片地方,和在淤泥上类似。
白泽想站起来,结果脚步虚浮,一不小心踏了个空,踩在了妖怪手掌的褶皱处,重新摔倒了。
“这是什么地方?”白泽双手支撑着,慢慢坐了起来,抬头就看见一颗硕大的人头在半空中悬着,被妖怪精心挑选的面孔,在白泽这个角度看来,鼻子就很大了,其他四个器官,成为了陪衬,实在是不够协调。
妖怪头底下,用一只眼睛看着白泽,这样鼻子是小了,可眼睛又特别的大,无论怎么看,都有些怪诞和丑陋。
“没想到你中了我一掌还能醒。”妖怪略带意外地道:“看来你的实力,比我想象当中的要强啊。”
白泽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见这么个大脑袋,并没有多少惊慌,只是怒然道:“你是哪里来的妖物?私闯神庙,骗取宝物,现在又把我变成这个样子,快说出你的名号出来,我还能饶你不死!”
“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那妖怪手掌上下浮动道:“你现在在我的手里,你能做什么?你的脾气和你的本事比起来,真是格外的大啊!”
它这么一招弄的白泽直接趴下了,不等趴稳,又被扔了上去,接着又狠狠趴在地上,白泽揉了揉摔疼的肚子,指着那妖怪的脑袋道:“要不是我被缚虎绦给缠了一下,信不信我立马让你脑袋开花?快把我放了,不然等我法力恢复了,有你好看!”
“别一口一个妖怪的叫着,我告诉你,我可是神兽!”说到神兽,很是得意,可接下来,声音又变得很失落了:“可惜到我这一辈,没落了。”
白泽用三丹田气,查探了一下这个妖怪,是没发现妖气,好像真的是神兽,白泽这就放心许多,语气和缓道:“既然你是神兽,怎么去骗别人簪子?”
“我不是说了吗?我这一族没落了,就剩我一个了。”那神兽很不愿意别人提起此事,跺着脚道:“还有,那不是骗,我是借,我又不是不还了。”
神兽这么一跺脚,白泽又受到了颠簸,身形上下晃动几下,好在没再次趴下。
“有话好好说。”白泽双手张开,勉强保持平衡,慌张道:“别一蹦一跳的。”
神兽点头道:“可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泽问道:“什么条件?”
神兽道:“你先答应。”
白泽侧视道:“为什么要我先答应?你出的是什么条件?”
“你放心。”神兽微笑道:“我作为神兽,怎么会说出什么不好的条件呢?”
白泽沉吟道:“你先说,我斟酌斟酌,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被骗怕了。”
“好。”神兽道:“我这次要去见一个远方表亲,他家很富裕,所以我也要穿戴好,我借玉簪,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
“合着你刚才来回折腾,把我吵醒了。”白泽问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啊。”神兽点头道:“不然还能有什么?”
“你至于吗?”白泽扶着额头,无奈道:“你表亲谁啊?是玉皇大帝的外甥,还是王母娘娘的侄子?还打扮,要是我,不光着膀子去就很给他们面子了。”
“这话不是这么讲的。”神兽摇头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穿的好了,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白泽眯着眼睛,淡淡道:“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让别人高看你?”
神兽咳嗽几声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也是没办法。”
“你们神兽真麻烦!”白泽问道:“不知道你表亲谁,说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是阏伯丘的封大先生。”神兽道:“你应该知道吧?”
白泽疑道:“莫不成是原来青丘的那个?”
“正是正是。”神兽喜形于色道:“你也知道它们的高贵,总不能让我披头散发去见他们家主人吧?”
白泽追问道:“你难道是天狗道人?”
天狗道人惊喜连连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号?难不成我这么出名吗?”
“你的名气,我是听鲲鲕说的。”白泽干笑一声道:“它对你印象不错,还夸你呢。”
“是吗?”天狗道人这就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看来在它们眼里,我的形象还不错。”
白泽为了能离开它手掌心,吹捧道:“那是当然,在鲲鲕眼里,你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道德的楷模,它还时常和我说,如果这辈子能达到你一半的水准,做梦也能笑出声!”
白泽这个高帽戴的,听得天狗道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微微泛红道:“哪里哪里,我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本事?鲲鲕年纪小,见到小山包都以为是泰山,天底下高手多的是,我算什么?”
“这话是不假的,天底下高手如云,我见过好几个都比天狗道人你厉害,可是他们的道德修为呢?”白泽心里笑开了花,知道成功了一大半,可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而是绷着脸,装作严肃认真的样子道:“这天地下有才能的人,大抵分为三类,第一种,是有才无德的;第二种,是有德无才的;第三种,是有德有才的。最后一种实在难找,就不多说了,前面这两种,到底哪个更受人尊重?当然是第二种了,而你,天狗道人,当之无愧,就是第二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