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声东击西！”平常暗暗笑了一声，弓着腰，扒开人群，潜到邵隆身边。
邵隆完全没有注意到平常，他以为官兵都被引走了，所以大着胆子往前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带的这人是张茂，他还特地给张茂身上披了件斗篷。
平常从怀中抽出匕首，直接捅在张茂后心上，但邵隆跑的太快，没来得及拔出来，邵隆就一溜烟的跑了。本来平常想去追的，奈何人群拥挤，又没有邵隆一双长腿，索性作罢。然后跑到南门兵马司内，找到褚刚，说了这事。褚刚立即点了二百军马，赶往正阳门。
邵隆一心想着逃跑，没怎么发现张茂已死，等他出了城门，对张茂道：“大哥，兄弟我可算把你救出来了！你是不知道，为了凑那五万两白银，我们哥们几个洗劫了多少客商和人家。但这么做都是值得的，只要大哥回去了，多少银子都赚的回来。”
邵隆没听见张茂有所回应，颠了颠张茂，又问了一句道：“大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这一颠不要紧，邵隆却惊讶的感觉到手上一滩热乎乎的水。邵隆诧异不已，连忙把张茂放下道：“大哥，你这是被他们打的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了吗？”
待到张茂落了地，邵隆这么一看，手脚都在发颤，险些坐在了地上。只见张茂胸口一大片血迹，手脚都软绵绵的，脑袋垂在一旁，眼看是不活了。
“哎呦喂！大哥，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小啊！”邵隆抬起张茂的胳膊哭喊道：“大哥，你说句话啊！”
旁边过去一个村民，见到这种情况，上去安慰他道：“我看你是刚从京城出来的，你大哥是因为混乱而死的吧？别伤心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不会的，我大哥不会死的。”邵隆摇头道：“都说死人是僵的，还冰凉冰凉，你看看我大哥，手脚胳膊明明还能动，身子也没凉，怎么能叫死了呢？”
“刚死都这样。”那村民叹道：“过一会就僵凉了，趁着现在你大哥尸体还能活动，用草席裹好，寻个地方埋了吧。”
“你这家伙，不要胡说！”邵隆听这人说了“尸体”二字，顿时心头火起，一巴掌把他村民打翻在地道：“找死！”
那村民嘴角流出血来，直接横死当场！
“这可怎么办啊！”邵隆怀抱着张茂尸体，一路哭着，回到了文安县。
却说褚刚在正阳门等了许久，都没能看到邵隆来，疑惑道：“那人会不会又是一个计策？”
“不是。”平常低头看着道：“我一路跟着地上血迹追过来的，只是人来人往太多，尘土把血迹掩盖住了，我再好好找一找。”
平常低头继续寻找，找了半晌才隐隐约约看到血点子的出现，大叫道：“那个邵隆好快的脚力，居然先我们出了城！”
褚刚不敢耽误，直接骑着马就冲出城外，士卒和平常紧随其后。这时张茂已经死了，流的血不多了，每隔几丈远才有一两滴血液，到了邵隆放下张茂的地方，地上出现了一大片血迹，再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血迹了。
褚刚抬头四顾，发现这里地处偏僻，都是荒山野岭，前面仅有一条路，而且通往许多个州县，根本没办法推测出邵隆的去处。
平常看着那具村民的尸体，叹了一声道：“这一定是贼人所做的事了。”
褚刚一挥手，就有四个士卒站出来。褚刚吩咐他们道：“你们把这人尸体带到义庄去，并且找到他的家人。”
那四个士卒领命，拖着那人尸体往城外义庄走去。
“我先去前面追寻，平照磨你且回去。”褚刚道：“把这事和桑佥事、宁御史好好说一下。”
平常点头道：“好。”
平常远路回了紫禁城，见百姓都已关门闭户，躲好了，几处着火的地方也都被扑灭了，只有燃烧殆尽的焦炭和几缕青烟尚在。
在西四牌楼那里，聚了一大群官兵。桑平、宁杲、彭泽等人全都无功而返。
“这事真是奇怪。”宁杲反复琢磨道：“你说说他们怎么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逃走了呢？”
平常走过来，对他们道：“这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张茂根本没有跟杨虎走，而是被邵隆救了。”
桑平一惊道：“平御史，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平常斩钉截铁道：“我亲眼所见，还捅了张茂一刀，他应该是不能活了。”
“只是有一点可惜。”平常扼腕叹息道：“我没料到邵隆居然跑的那么快，直接出了城去，我和褚指挥骑着马跑出去找，都没能寻到。现在褚指挥继续向前找去了，我特地来跟各位说一声。”
“有这等手段，那些贼人也是厉害。”宁杲叹道：“千算万算，居然没能算到这一点。”
彭泽自刚才就一直沉默，这时忽然开口对桑平道：“桑佥事，你说这些贼寇，怎么把京城里的路线摸的这么清楚？这种撤退有度的行动，有些奇特啊！”
“谁知道呢？”桑平沉思道：“估计是他们以前来京城，来的习惯了吧。”
“有可能！”宁杲道：“我以为就咱们对京城熟悉，却忘了那些贼寇也是熟门熟路的。这件事桑佥事还特地提醒过，可是我居然没有在意。”
“虽然这次没能杀光贼兵，但好歹让张茂伏法。”彭泽道：“我想没了张茂领头，就他们这些散兵游勇，应该难以成事。这次他们安然退去，大概会再次回到霸州地界，安排地方官吏好生看管，尽量把他们全部活捉。”
“这件事都察院不好插手，还需要桑佥事多多费心。”彭泽对桑平道：“我想只要锦衣卫去了，地方官吏一定不敢玩忽职守，贼兵也不敢犯上作乱。”
桑平道：“好，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说罢，带着锦衣卫走了。
彭泽望着桑平远去，目中存疑，直到桑平彻底远走了，他才回过头对平常和宁杲道：“这个桑平有问题。”
“嗯？”平常惊疑道：“有什么问题？”
“首先他提出要抬升法场，让杨虎钻到法场架子之下，救走了张茂。”彭泽道：“随后在我们慌乱的时候又大喊了一声，让我们追一个错误的方向，我怀疑他和贼兵另有勾结。”
“不可能。”宁杲摇头道：“先前追杀张茂之时，就数他杀敌最多，还差点斩杀杨虎，他绝对不会再去和杨虎合作。”
“我也是这么觉得。”平常道：“彭御史，你这是没有抓到贼兵，算产生的心里作用。那些贼人也确实是狡猾，我和褚指挥带了二百人马都没能追上一个邵隆，更何况杨虎、齐彦名这种悍匪了。”
“大概是我多想了吧。”彭泽轻笑一声，凝重的表情随之消失道：“咱们赶快回都察院，跟左都御史商议一下。”
回到都察院当中，三人把此事和孔道衡一讲，孔道衡玩味地笑道：“看不出来啊，这几个贼寇有些能耐，有机会我要会会他们。”
宁杲笑道：“若是左都御史出手，想必十个杨虎也逃不了吧。”
“话也不能说的太满。”孔道衡沉吟道：“要是杨虎、齐彦名、庞文宣三人一起上，恐怕也是一场硬仗。”
“杨虎本事也就那样，能和我打成平手。齐彦名也不足为虑，只有那个庞文宣使得一手好弹弓。”宁杲道：“直接就把我打落马下了。”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忽听外面一道尖细的声音道：“孔左都御史道衡接旨！”
众人一起出来，跪下领旨，只听那宣旨的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孔左都御史道衡在昆明湖内未能彻底杀死歹人，但也是劳苦功高，将歹人击溃，朕感念孔家一门忠义，特赐神兵一件，以传后世，钦此。”
孔道衡明白这是那把陨铁神枪，很是高兴，起身接旨道：“谢主隆恩！”
太监把圣旨交到孔道衡手中道：“左都御史，到门外领你的赏赐吧。”
孔道衡疑惑道：“怎么那枪在外面？”
“这个呢……”那太监笑了笑道：“太沉了，我们几个实在抬不进来，只好暂时放在门外了。”
孔道衡走出门一看，只见四个小太监护着一个红色的木架子，在架子上正放着那杆枪。
那几个太监还在活动着肩膀，互相嘀咕道：“这枪起码有二百多斤吧，这一路上可把我们累坏了。”
孔道衡伸手抬起那把枪，只是觉得有六十斤左右，哪有二百斤那么夸张？许是这些太监没干过粗活，才有这种感觉。
那几个太监见孔道衡拿了枪，也没什么表示，踌躇了半晌，对孔道衡道：“左都御史，那我们先行告退了。”
孔道衡道：“辛苦几位了。”
那几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着气走了。
“哈哈哈哈！”平常大笑道：“今天看到这些阉人吃瘪，也是不错的。”
宁杲也笑道：“整个朝廷上下，也就只有左都御史敢这么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