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杲和平常站在路口朝里面看去,在这大太阳高照的天气中,这条路都显得格外阴冷。两边还都是密林石山,很是险峻,视线绝对超不过一箭之地,又加之腐草败枝杂落其间,也难保会有陷阱什么的。
是以宁杲下令,就在路口处安营扎寨,等候贼寇消息。
不说这边如何,只讲张茂等人进了路口,真的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见树梢动了,都被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杨虎和齐彦名自持能耐,弃了马,往回跑到路口处,看见宁杲不再追来,方才回来禀报。
听了这个消息,张茂长出一口气,随即清点人马,这一万多人,如今只剩下两千多一点,各路小把头都在,唯独少了郭汉。
张茂坐在马上喊道:“郭汉何在?”
刘三叹了一声道:“郭兄弟被那位白面小将打死了。”
闻言,张茂忽然掩目痛苦,过不多时,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整片林子里悄然寂寞,唯有张茂一个人的哭声存在,显得四周更加寂寞。
哭了半晌,张茂止住了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苍白的天空,叹息流涕。所剩的那些人,也都默默的流泪。
崔氏娇斥道:“你们这些人还是不男人?不就是吃了个败仗吗?只要大家还活着,不怕不能报今天这等大仇!”
“嫂子所言有理!”齐彦名站起来道:“我今天看了,那官兵无非是训练有素而已。只要咱们把手下人也训练的和他们一样,我们也能赢!”
刘三道:“齐兄弟你先别想着怎么赢,先考虑考虑咱们接下来该怎么逃命吧。”
杨虎道:“这个容易。我派人扎几个草人,绑在路上或者树上,叫官兵看到了不敢进来,咱们就趁机跑到文安县。至于如何东山再起,还要看张大哥的了!”
张茂抹去眼泪,问道:“我该如何去做?”
“今天这一战,那个锦衣卫都指挥佥事桑平好像并没有认真出手。”杨虎思索道:“依我看,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不如派个人过去,游说这个人如何?”
张茂点头道:“兄弟这计谋不错,就照这么办吧。”
杨虎得了命令,于是让人找寻稻草,扎起了几十个假人,并且给它们身上都穿上衣服,又在它们旁边插上火把,造成有伏兵的假象。
随后他又带了十来个人到了晚上来偷营,打探消息。
潜入到军营当中,杨虎来到了当中大帐里,伏在角落当中偷听,听到里面聚了袁彪、桑平、褚刚三人,还有那位让他恨的牙根痒痒平常。
平常道:“禇御史没事吧?今天你可是中了那贼妇的毒烟。”
褚刚摇头道:“除了还有点发昏以外,我没有什么大碍,军医也看过了,说是没事。”
宁杲道:“那就好,不过你还是得休息,接下来追击张茂,就不劳御史出手了。”
褚刚也自知力不从心,于是应允了道:“好,那我就看守大营。只是你们怎么追击张茂?这林子好像很容易布下埋伏。”
桑平道:“这个容易,我已经打探到此路是通往文安县的,到时候让文安县县令带人把守,咱们再行追击,一定能把贼首擒住。”
平常道:“袁参军也受伤了,和褚御史在这里,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袁彪点头道:“那好,我和褚御史就在这里等候各位好消息了。”
杨虎暗暗记住这些话,带人回去,跟张茂说了这事。张茂沉吟道:“我知道文安县旁边有座荒山,直接就能打到县衙,咱们就绕路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齐彦名抢先道:“那就让我带二百个弟兄去吧。”
张茂点头道:“好,齐兄弟就带领二百人偷袭县衙,杨兄弟带领二百人断后,我则带领刘家三兄弟去和张耀前正面对阵。”
众人领命已毕,各种着手操办起来。那齐彦名让手下人弃了长枪大戟,各自带上柳叶刀,身上盔甲去掉,换上棉衣。马上銮铃也都摘去,这就是要做一个偷袭的准备。
杨虎则让手下人简单制作了几把弓,穿上锁子甲,到了后队当中。
张茂也不含糊,把盔甲重新穿好,那上好的骏马分给刘家三兄弟,准备冲到文安县,大干一场!
张耀前得到了锦衣卫的命令,赶忙召集手下人,带上强弓硬弩,去路旁埋伏,要杀张茂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清晨,三方人马俱都安排妥当,宁杲和桑平、平常骑上马,领了六百兵马离了营寨,调转马头往文安县而去。
平常回头看了看那小路道:“宁御史,干脆我带着一百人,直接杀进去得了。”
“不可。”宁杲用马鞭一指两边的山坡道:“你看这两个地方,隐隐有火光传出,可见张茂一定是有埋伏的。咱们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万一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是个问题。”
平常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放弃了这种想法,跟着宁杲前去文安县。
再说张茂,精神紧绷的一路疾驰,刚出了路口,就听见耳边呼啸的声音大起,随即滚落马下,用那匹白马当做了挡箭牌。不一会功夫,那匹白马就被射成了刺猬。刘三等人被吓得完全不敢出来,缩在林子躲避。
张耀前看到地上都是血,以为张茂被杀了,他有心要抢个头功,于是拎着刀从旁边杀出来,翻转马身,结果被张茂一把揪住,砍死当场!
张茂还失声痛哭道:“杀我爱马!我要你偿命!”
两边埋伏的衙役看到了,赶紧继续射箭,结果刘三等人拿着盾牌就冲了出来,把张茂围住正中间,杨虎随着刘三赶到。那盾牌阵越扩越大,眼看就要到衙役们面前了,不料有有个衙役在其中大叫道:“放火箭!”
那些衙役立马给箭头上缠了稻草,点上火,射向张茂那边。此时正是初冬天气,地上都是干草,沾火就着,前面一排拿盾牌的人身上立即冒起了火焰,为了灭火,他们不得不在地上打滚。这么一来,盾牌阵就有了空隙,让箭矢射了进来。
那些衙役一连射死了好几个贼人,又加上风助火势,席卷向张茂等人,眼看张茂这些人就要被烧死了,却听见从文安县处,传来喊杀的声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齐彦名!
那齐彦名一马当先,冲到衙役堆当中,好似猛虎啖羊羔,转瞬间,把这些衙役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杀完这些衙役之后,齐彦名又和手下人来救火,七手八脚的,终于把火势用泥土给掩埋了,救下了张茂等人。
这一清点,又烧死了几十个弟兄。
不过好在齐彦名拿下了文安县,众人都有了安身之处。张茂进文安县以后,把县衙就占据了,作为山寨居住,并且把张耀前一家老小全给杀了。
众人住下之后,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做那种散兵游勇,而是真正要做出一番事业。就以这文安县为根基,把剩下两千人分拨,各司其职,厉兵秣马来应对攻打的官兵。
齐彦名曾经给大户人家做事,知道一些护院的本事,于是对张茂提议道:“现如今兄弟们都人困马乏,不适宜再和官兵对着干,不如虚张声势,在城墙上都插上旗子,让一些兄弟轮番镇守。而我和杨兄弟、刘三兄弟再带领一哨人马到四面埋伏,引诱官兵来杀,拖延时间让大部分兄弟养精蓄锐再战不迟。”
张茂应允下来,随即差遣六百人给齐彦名、杨虎、刘三指挥;派出一百人在四面插旗,轮流看守;一百人做岗哨,随时监听官兵的消息;二百人修理器具,整理马匹和粮食等一应必要的东西。
“剩下这一千人,我也要好好分配。”张茂沉思片刻道:“我准备也要和朝廷一样,组建一支专门的马兵,你们看如何?”
众人都是大喜道:“我们也有此意!不然很难对抗褚刚的骑兵!”
“那就这样。”张茂道:“就让手下人把一些还能作战的马养好,组成一批骑兵。”
“好!”李隆自告奋勇道:“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张茂点头道:“李兄弟做事,我放心。”
张茂这边在热火朝天的做事,刚做了一半,就有小把头跑来诉苦。原来他们出来迎敌太过急躁,只带了三天的口粮。又因为官兵打的厉害,许多人都把粮食给弃了。加上许多弟兄伤势严重,不能动弹,实际上能参加战斗的,只有几百人而已。
正在张茂为止头疼的时候,那杨虎道:“大哥不用担心,咱们已经占了文安县城,还怕没有资源粮草吗?”
张茂恍然大悟道:“兄弟说的是,我把这件事给忘了,那城中百姓可以供给咱们粮饷。”
随即,张茂下令,让手下人四处搜刮民财,四处烧杀抢掠,把文安县内的百姓屠杀了一半有余。整个文安县顿时火光冲天,哀鸿遍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百姓都聚在城门口想要出去,却又被城墙上的贼寇射杀无数。
有一首诗说的好啊!正所谓:平地忽来刀光寒,洒下连天血花热。当年潼关谁怀古,敢来一见此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