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到郡庠外,这时已经聚了许多人在,还有的搬了交椅过来,携家带口的来看。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斋夫,他们在维持秩序的同时,竟然拿了些茶水果子来卖,倒也赚了些银子。
白泽扫视一眼人群,没看到吴得鹿,有些失望道:“看来吴兄不在这里。”
“再等等吧。”独孤小天道:“到了夜里,你我去尊经阁里看看。”
白泽赞同道:“也好。”
二人便观察来往众人,希望能找到些熟悉的面孔,结果一无所获。直到夜里,大部分散去了,白泽和独孤小天才到了后门,翻墙进了郡庠,一路找到尊经阁所在。
只是尊经阁内还有学子在读书,灯火通明的不好进去,白泽先叫独孤小天在一边守候,自己则叫了吉祥云,上了尊经阁顶。
这座尊经阁乃是宋朝所建,有些地方的木瓦都已经出现了裂缝,所以白泽刚一落下就引发了一连串的响动,把阁内的举子们吓了一跳,纷纷议论道:“哪来的声音?别真有什么妖怪出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要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正是,只要人心怀着浩然正气,就不怕那些鬼神。”
说完,又继续读书去了。
白泽看有惊无险,随即小心翼翼扒开瓦片,落到了横梁上。低头这么一看,把他彻底惊到了!
原来这尊经阁一共有三层,一二层都是书籍,供学子们通读。而这第三层不一样,乃是一个阁楼。日常都是放些杂物和无用的书籍,很少有人上来。
但是今天白泽却在这阁楼上看到了人。
不过仅仅只是人的话,白泽还不至于如此惊讶。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人大多只有五六寸大小,身穿的全部都是雪白的衣物。有大人也有小孩,甚至还有美髯垂胸的老人,他们借着月光,都聚在一块白布上,席地而坐,吃喝玩乐。
那些杯盏之物也是玲珑小巧,但制作精良,杯碟上描龙画凤,还制作有机关小锁。
就比如一个汉子拿过来的鬹吧,上面雕镂着两条犬,犬首上扬,嘴衔着鬹盖。等人要吃里面东西的时候,就把犬首的嘴掰开,打开盖才可以吃。
而这个鬹里面蒸着胡饼,必须要盖严实,不然做出了的肉就不好吃了。
话说胡饼是什么东西?那是从唐朝流传下来的一种美食了,制作的时候把面饼摊开放在笼屉上,然后在胡饼上铺上一层牛羊肉,再撒上孜然、紫苏一类的调味品,最后盖上一层面饼。蒸上半个时辰,捂上一会,把肉烀烂,这时候咬上一口,那满嘴都是肉香。
只见那汉子把热气腾腾的胡饼从鬹中端了出来,用刀切成几块,用盘子盛了,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盘。
又有人从旁边抬过一个大桌子过来,桌子上摆着一大块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不过闻起来很香。
这些人于是拿了盘子里的胡饼围上去,坐好了,有人起来用刀把肉切了分好给众人送去。这些人就用盘子接住,就这胡饼吃。
那个美髯的老翁显然是他们的首领,他就坐在主位上,其他人分列左右坐着。别人吃肉的时候都是用箸或者直接用手吃,而轮到老翁的时候,又有专人捧过来一个木板,木板上放着葱韭蒜醋四个小碟子。
美髯老翁这才拿起肉,蘸着四个碟子里的材料吃,吃的津津有味。
美髯老翁旁边一个年轻人开口道:“社君,我此次前来,给您老人家带来一件稀罕物。”
社君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是个过冬了的蛐蛐,特地来孝敬您老人家。”那人对身后喊道:“灰大、灰二,把宝贝献上来!”
这时从阁楼的阴影处走出来两个穿灰袍的壮汉,拖着一辆仅有二寸高的小囚车过来,囚车里关着一只蛐蛐。
社君大喜,从席上站起,走上前去道:“三郎啊,你这真是一件好礼物!”说着,左看右看,竟然忘了继续参加宴会。
旁边就有人夸赞这个三郎道:“谁不知道三郎的能耐?大家都把你当做榜样来看呢,不然咱们社君也不会特地几天前就准备这场宴会欢迎三郎了。这地上的软毯,可是社君亲自从苏州最有名的翠烟坊里拿来的。”
三郎受宠若惊道:“能得社君如此厚爱,何其之幸也!”
白泽心道:“早就听说世上有一个焦侥国,那里的人都矮小无比,莫非这些人就是吗?”
想到这里,白泽就有心问候一下他们,不过为了避免吓到他们,白泽并不准备直接跳下去,而是在梁上小声道:“请问你们是焦侥国来的百姓吗?”
听到人声,这些人抬头一看,莫不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一瞬间跑的无影无踪,然而他们却并不是以人形的方式跑的,而是变回了原型跑的。
这时白泽才知道,它们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白耗子!在这群白耗子里面,还夹杂着两只灰的。
“原来是一群耗子精!”白泽哭笑不得的从梁上下来,看了看地上的白布,弯腰捏了捏道:“这块布还真不小,看来那天樵夫看到的,就是耗子精拖着这块白布的情形吧。”
没了这些耗子精的说笑声,楼下士子们的读书声便格外清晰起来,白泽忍不住笑道:“楼下人类夜读书,楼上妖精在集会,好一派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样子啊!”
说完,白泽用三丹田气找到耗子洞,伸手进去抓住一只白耗子,问它道:“你们在这里为恶多久了?”
那白耗子颤粟道:“自至元二年社君就带我们来了,从来没做过害人的事情。”
白泽又问道:“你们不害人,怎么修炼的法术?”
“这里藏有一件林灵素道长亲手写的灵符,我们都是依靠吸食灵符散发的灵气修行。”
“既然如此,那是我冒昧了。”白泽放下那只耗子,作揖道:“在下告辞,有缘再见。”
说完话,离开尊经阁。那耗子回到洞里,和社君说了详细,社君大骇道:“这里不能留了,带了灵符赶紧搬家吧。”
于是,尊经阁再也没有出现灵异情况了。
白泽回去之后和独孤小天说了这事,独孤小天惊奇道:“这还真有意思,这些妖精居然也学会人的做派。”
“吴公子既然不在这里,那我们到别处寻找吧。”白泽道:“你跟着我奔波劳碌,好好休息,我无所谓。”
独孤小天道:“可是这么晚了,还能有谁家的客栈还开着呢?”
“也是啊,我把这事给忘了。”白泽四顾一下,忽然道:“你说我们在这里找间房子住一宿怎么样?”
独孤小天小心的看过四周,确定无人以后,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有些学子都在读书,所以空闲的房间很多,白泽用三丹田气找了一间干净的,揪断门锁,领着独孤小天进去了。
“你先睡吧,我还在椅子上打坐。”白泽把床上的书推到一边去道:“快些睡吧。”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有疲倦的学子回来,看见自己的门锁掉在了地上,惊慌道:“谁进我房间了!”
“乱嚎什么,昨日大家都在尊经阁里读书,哪个进你房间了?”
“那我的门锁怎么被弄断了?”
“这谁知道,反正不是我干的。”
……
白泽二人听见门外动静,知道不能留了,于是偷偷开窗走了出去,准备翻墙离开。
就在他们两个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二人一惊,白泽回头笑道:“我们是来打杂的,给厨娘帮厨。”
“你们别去了,先去找庠老到庠序门口来,就说翠烟坊的人来了。”那少年取出几枚铜钱,递到白泽手中道:“等事情做成了,我另有重谢。”
白泽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事先说好啊,要是作奸犯科的事我可不做。”
“不是作奸犯科,而是拾金不昧的大好事情!”那人笑道:“总之你去就是了。”
白泽心想这时也没法脱身,只好答应了,带着独孤小天去找庠老。那少年这么一瞥独孤小天,心神一荡,暗道:“人间居然有如此绝色,只是略施粉黛就这么美丽动人。”
随后又很失落道:“可惜确实他人之妻了,若是让我娶的这样一位美人,我一定好好待她。”
白泽打听到庠老所在,对他道:“庠老,有学子在庠序门口找你。”
庠老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二人躲到一边,看庠老往门口去,白泽坏笑道:“虽然不知道那个年轻人为何要我叫庠老过去,但我就想给他捣个乱!”
独孤小天掩嘴笑道:“泽,你好坏啊。”
“过去看看吧。”白泽道:“那个年轻人到底想做什么。”
二人一路到了门口,只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有三个人被围在其中。除了那个年轻人和庠老以外,另有一个三十左右的人,腮下有几绺胡须。这人穿了一身鸦青色的长袄,头上带着幞头,脚下一双粉底皂靴。看这等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那个庠生手里拿的一样东西,倒叫白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