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蛾冷冷注视着平常,见他不说话,心里无比的酸楚。她多希望平常能说个“不”字,可是平常没有回应她。
平常现在也陷入了痛苦当中,他被小蛾说的分不清自己的感觉了。怜悯是爱的一种,可那怎么能代替真正的喜爱呢?假如平常对小蛾一直都是怜悯,只不过他误以为是喜爱。这样一来,就是对小蛾的不负责任。
今天平常可以因为怜悯喜欢小蛾,明天他也会因为怜悯去喜欢别人。怜悯这种感情,可不是独一无二的,而是对某些人所经历的一些事感到难过,所以才怜悯起来。
这些事有的是比较惨的,还有的则是感同身受,怜悯他人的同时也是在怜悯自己。
那么平常属于哪一种?
刚开始他和白泽,乃至于孔道衡、孔洛洛对小蛾的怜悯都是一样的,可到底是什么,让平常转变了情绪?
这是平常想不透的。
如果他一天想不通这个问题,或许他这辈子都将沉浸在煎熬当中!
——爱,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小蛾只想大哭一场,可她又不能在平常面前哭。她不愿意在平常面前再展露什么脆弱的感情,她真的怕了。怕平常跑过来安慰她,而这仅仅是因为可怜。
屠成不就说了吗?平常是来保护她的,不让她脆弱的心难过。可是这种保护,却让小蛾无法接受。她要的是一个真正疼她爱她的人,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拯救者。
夜风清凉,丝丝透入衣裳。现在是夏季,白天酷热难耐,可晚上的林间微风却冷,小蛾穿的本就单薄。再加上额头上受伤,流了很多血,又气急败坏,肉身比较虚,被风邪侵体,开始发烧了。
刚开始小蛾只觉得胸口发闷,浑身发冷。可她偏偏不服输,和平常对峙站了很久,终于撑不住,眼前一黑再次昏倒。
平常上前把她扶住,摸了摸额头,只觉得烫手,当机立断,容不得她同意与否,直接带去学庠。
丁赤棠在后面急追道:“平大哥,等到我!”
平常挥动袖子,先把她送进城里,自己带着小蛾随后赶到。现在城门是关了,但拦不住平常,他驾云直接飞到高元吉屋外,敲门道:“高教授,救命啊!小蛾昏倒了!”
高元吉披了件大氅走出来道:“快把她带到耳室去,我叫夫人过来救她。”
平常跑到对面,把小蛾放在榻上。看到这里好久无人收拾,都是灰尘,又打扫了个桌子,点了灯,等候高元吉过来医治。
“小蛾,你别担心,高教授医术精湛,绝对可以治好你的。”平常轻声呼喊着,即使在鼓励小蛾,也是在让自己安心。
高元吉和高夫人急匆匆穿好了衣服,过来诊治。平常在一边站着,目前没他什么事,只能呆呆看着。他也不敢多说话,怕打扰高元吉诊脉。
“这是夏月伤暑之病,看似是外感风寒,实际上是内伤。”高元吉诊脉完毕后,皱眉道:“她又怄气,导致元气大伤,应当清暑益气。”
高夫人道:“那就该用东垣法医治,我去抓补中益气方过来,先把她救醒。”
“快去快回。”高元吉看向平常道:“你跟我说说,为何她会昏过去?”
平常如实说了,高元吉拍着脑门道:“这事可就难办了,心病还要心药医,我就是医术再怎么高超,也没办法医好她的心啊!”
“她的心病就是我吧?”平常苦笑道:“我想只要我离开,她的病就能好。”
“年轻人,事情没那么简单。”高元吉叹道:“你要是走了,她还会得相思病哩!”
平常又闹不明白了,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为何即不想让我走,又讨厌见到我。”
“唉,这是你们小年轻的事,我就不跟着头疼了。”高元吉拍拍平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有八个字奉送给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说完,高元吉就走了,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平常沉思道:“她已经对我产生了成见,我又该怎么对她?”
不久后,高夫人熬好了药给送来,叫平常端着,她过去拍醒了小蛾。小蛾睁开眼睛又见到平常,更加恼,虚弱地道:“我不想见他!”
平常从袖子里取出包糖道:“高夫人,麻烦你让她就着糖吃,药有点苦。”
高夫人接过药和糖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病人情绪有些不好。”
“我正好也有事,需要出趟远门。”平常留下几两碎银子,嘱托道:“这几天就麻烦高夫人多看管她。”
“你能有什么事!”小蛾冷笑道:“不就是找个借口,离开我吗?你终于烦了对吗?”
平常叹气道:“朝廷派下来的监察御史至今没有下落,我要去查访。”
“原来是这件事啊!”小蛾也有耳闻,知道错怪平常了,可又不好意思道歉,索性小声嘟囔道:“那你早点回来。”
平常点点头,小声回应道:“我知道了。”
平常走后,高夫人笑着问道:“你还是很关心他的啊!”
“谁说我关心他了!”小蛾羞赧道:“就是随便说两句话而已,就算是陌路人,也会这么说话吧。”
“好了好了,快把药喝了。”高夫人佯装奇怪道:“这个平常有点问题啊,你说他为什么要把糖带在身上?难道是专门给谁买的?”
“哎呀,高夫人不要再拿话来取笑我了。”小蛾端起药碗,喝了个底朝天道:“我才不是怕吃苦的女孩子!”
“好好。”高夫人把糖放下道:“有时候太苦的话,还是要加点糖的。”
小蛾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糖,等高夫人走了后,才伸手拿在手里,叹气道:“小蛾啊小蛾,你怎么就忘不了呢!”
平常回到都察院那边收拾了行李,等到早上,跟孔洛洛、陈四、屠成、岳宁说了下小蛾的下落后,出城去了。
到了城门处,已有四人在等他了。其中三人分别是何锦、周昂、丁广。而另外的,就是丁赤棠了。
“赤棠姑娘,你怎么来了?”平常问道:“丁指挥,她也要跟着去吗?”
“那不是。”丁广摇头道:“她就是想问你件事,我就带她来了。”
丁赤棠道:“平大哥,小蛾姐姐什么时候能好?她的松尾鼠还在我这里呢,我还想跟她一起去抓黄鼠呢。”
“她现在在高教授那里,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好。”平常道:“有机会你去多看看她,别让她在那里太孤单了。”
“好的!”丁赤棠笑嘻嘻地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平大哥安心出门吧!”
四人赶路到了驿站,取了驿马,一路狂奔,去寻监察御史的下落。他们到了陕西城,向周围人打听消息,问有没有见到从京城来的官员,当地人都说不知道。这可就让他们纳闷了,都快半年,怎么他们还没到陕西城?
但是他们在茶肆打听出来个事,让周昂警觉起来,觉得其中有古怪。
原来在环县与陕西城中间有个旧址,据说是唐朝方渠、合道、木波三城的孑遗。这几天那里不知怎么回事,经常在夜间发出阴森恐怖的叫声,有时候是战鼓的声音;还有时发出刀剑敲击的响动。而且这些响动只在每天日落时出现,太阳升起时消失,非常的准时。当地人就怀疑是当年战死的游魂出来作祟了,因为根据老人家说,这三座城还是唐德宗时候修建的。
唐德宗那是啥时候?那是安史之乱过后,衰微的唐朝了。虽然李适励精图治,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举措,但可惜的是被奸臣卢杞蒙蔽,天下大乱,兵灾四起。不说什么泾源之变,单说边界多少兵马入侵,而这些事李适是完全不知道。所以惨死的将士不计其数,有冤魂残留也很正常。
平常打探到这事后,大笑道:“唐朝据本朝已有几百年时间,怎么那些冤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出现?”
茶肆的老板惊慌道:“这话可不敢胡乱说,有些事就是这么巧,以前不发生,就现在才发生。”
旁边有个人道:“说起这事,我倒记起来村里发生的一件怪事。”
何锦问道:“有多怪?”
“那天我去货郎那里打酱油,迎面碰见一人,浑身都是泥土,身上穿的是件挺怪异的衣服,总之不像现在的人。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面好像裹着个猪头什么的,我当时挺急的没仔细看就走了。”旁边那人小声说道,像是怕惊动什么:“我到了货郎店里说要打酱油,随便问了句他最近几天生意如何,他就跟我说这两天家里总有东西被偷。不是酒就是肉,前几天还丢过一把锄头,今天运气就那么不好,丢了个猪头。我听了就想到半路上遇见的那人,跟他讲了,他就很生气,要随我去找小偷。我们俩出门去寻,怎样也见不到个人影,看看天不早了,准备回去,可是你们猜如何?”
平常道:“不要卖关子,直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