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三月，新的一学期开始了。顾盼的日常生活没有发生多大变化，写完代码调试完程序后，除了和电教馆的小汤保持密切联系之外，还不断向李处长汇报进度和工作。
李处长对速亿很看重，语重心长的对顾盼说：“现在的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除了拼产品的功能和优势之外，更要拼品牌的美誉度。在这节骨眼上出现的任何危机，都有可能增加对方的筹码，使得天平不断倾斜。之前的产品速亿电子教室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都要和用户及时沟通，尽快解决。拖延或是推诿，只会给速亿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李处长刚刚交代完，用户那儿就传来坏消息：省里一家小学安装了电子教室后，出现了学生机和教师机同时黑屏，机房陷入了瘫痪，每一台都不能使用。据他们分析，这个小学位于偏远的农村，机器老旧，有可能是板卡的驱动程序和应用程序不匹配造成。
辛丽丽自告奋勇：“我有一定的维修经验，同时对电子教室也比较了解，去了肯定能很快解决问题。”
顾盼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说：“冯彬就辛苦你了，再带上个人去一趟。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手机联系。”
辛丽丽一个女孩子家的，去偏远的农村，又是火车又是汽车，还要走泥土路，她自己放心，他还不放心呢，还是放在身边看着安心。
辛丽丽不死心，直接跟着他进办公室，在背后嚷嚷着为什么不让她去？“我比他们有经验，派我去更合适啊。”
顾盼不理睬她，她这个急性子就直接把他双手按在墙上，“为什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现在速亿是火烧眉毛的时候，要尽快把问题解决了。”
辛丽丽近在咫尺，鼻孔里的热气喷到他脸上，痒痒的，原本温顺的眉毛现在也竖了起来，脸蛋上起了一阵红晕，一切都昭示她已经气得不行了。
“把我放开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非礼我。”
脱离了辛丽丽的魔爪，顾盼整了整衣服，慢条斯理的说：“你是公司里的大管家，怎可少了你的协调？再说了大学生能力很强的，你就放心让他们去吧。”
两天后，冯彬和伙伴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新的理念。之前电子教室关注的多是城市里的中小学，忽略了广大的农村学校。而如果要大范围推广软件的话，农村学校的实际情况需要考虑在内。他们的机房普遍是用淘汰的二手机拼装而成，性能不稳定，板卡老旧，交换机也经常出故障，所以针对这种情况，需要开发电子教室的极简版，只保留几个最核心的功能，其他花哨不实用的设计一律砍掉。
在一周之内，他们紧锣密鼓的开发出极简版，提供给硬件配置不高的机房。网上发布后，下载量很高，很多农村教师纷纷表示，以往的技术进步往往都在城市展开，与农村无缘，原因就是设备的陈旧限制了发展。而有了极简版后，大大方便了他们的使用。
这一理念同时也被引入到考试软件的设计中。顾盼从一开始追求大而全，转而向小而精发展。覆盖全省的初高中，无论农村还是城市，就要保证运行流畅无差错，覆盖范围广，这才是核心中的核心。
相比速亿的波澜不惊，雨球正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中，处在暴风的中心。三月底进行的是英语口语考试。考试采用人机对话的模式，在机房进行。通过耳麦采集语音，收集后上交到考试院由专门的机器分辨并给出相应成绩。
在之前的机房整修过程中，雨球的维修人员安装完后没有每一台调试，其中就有一台版本冲突，能够录入音频，但不能采集。导致的严重后果便是每一个坐在这台电脑面前的学生都没有分数。
考试院发现了这一奇怪现象，每个场次总有一位学生无成绩，然后一步步自查，最后发现是东南中学的机房。
英语人机考试的成绩计入中考，牵动着每个考生和家长的心，发生了软件不计分这种漏洞，家长们纷纷表示不能接受。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到校长室和市教育局讨说法，选出代表和局长面对面交谈。
教育局和学校紧急拿出解救方案，安排学生重新考试。家长表示孩子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学习热情受到了打击，责任不在孩子身上却让孩子来背锅的做法表示不满。各大新闻媒体也介入了采访，市电视台，市电台都做了跟踪报道。一时间，群情激奋，沸沸扬扬，事态难以控制。
等顾盼知道这事儿，打电话给张清和时，他正焦头烂额：“我们连续一周天天开会研究。从市教育局到区教育局到学校，还有雨球上上下下，什么事都不干，就专心解决这个问题了。雨球的沈总和周宏伟天天到学校报到，和家长见面赔不是。教育局局长指着他们鼻子骂也得受着，看着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被骂，看着还是不忍心的。”张清和叹了口气。
“不过这能怪谁呢？雨球的业务量激增，忙不过来只能招更多的人，后期的培训和管理又跟不上。步子迈得太大了，难免出各种纰漏。听说这次负责安装的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只知道打游戏，现在出事了就跑到外地去了。留下个烂摊子让别人收拾，区教育局也受牵连了，被市里狠狠批了一通。这次事情一曝光，很多单位都要和雨球解除合作，他们正求爷爷告奶奶的安抚他们呢，真是一地鸡毛啊。”
顾盼内心平静如水，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也没有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之感，只觉得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周宏伟贪功冒进，雨球贪大求全，自以为全盘接手了速亿的队伍就能接手整个市场。殊不知缺乏有效的管理，人再多也是一盘散沙。
维修讲究的是制度化，精细化。从接单到维修再到反馈，每天要填写维修日记，每周要把维修人员集中起来，分析遇到的疑难问题，比较哪种解决方法更加经济有效，每个月还需要进行盘点，帮助大家共同提高业务水平。这些必备功课没有扎实完成的话，出问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现代社会信息的传播速度惊人。第二天电教馆的小汤就兴奋的打电话给他，“雨球出了大问题，你知道吗？”还没等顾盼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下去：“刚刚开会，馆长把雨球当反面典型好好批了一通，让下属的教育局对维修单位进行全面的自查自纠，保证今后的考试不出任何差错。看着馆长的态度，是不准备给雨球机会了。”
晚上回到家，辛丽丽难掩得意之色，忙不迭拉着顾盼看电视：“今天晚上六点半，都市资讯频道，有家长和雨球的采访呢。哈哈，这出大戏，我们可不能错过。”
顾盼则提不起兴趣：“你无不无聊。在公司里不停的说也就罢了，回到家里还停不下来。我耳朵里都是嗡嗡声了。”
辛丽丽撅了撅嘴：“我还不是为了你，让你好好看看沈石林，周宏伟的不走运的模样，出心中一口恶气，多么大快人心。”
“你要是整天瞄准着哪个公司出事，哪个人倒霉，那也没多少进步了。你怎么能保证自己或是公司一直一帆风顺，不出意外？到时候别人也来看你笑话你乐意？”顾盼难得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辛丽丽虽然承认他说得对，但还是心有不甘的咕哝了一句：“管什么以后呢，现在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说完她兴冲冲的坐在沙发上，盘起两条腿，边吃零食边看电视。
电视里的家长情绪激动，对着记者抱怨不止：“别人家的孩子一次考完就行了，为什么我们家的要考两次？这耽误的时间和精力怎么算？维修公司至今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站出来担当责任，我们很不满意。”
镜头一转就采访到周宏伟，打出的字幕是雨球网CTO、维修部主管。周宏伟不复之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胡子拉碴，衣服也是皱巴巴的，一副颓丧的表情。对着记者反复表示：我们会认真研究，仔细研究，会给家长一个满意的答复。记者追问道：怎样满意的答复呢？他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镜头下一秒转向沈石林。隔了一个多月，他也憔悴不少，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又加深了几许。他也是兜兜转转就是没有松口，实际的措施一个没有。
辛丽丽看完后就去上网，在本地论坛上看网友的评论。网友们一致把雨球骂个半死。
什么“黑心企业，没有良知”，
什么“毫无责任感，毫无道义”，
还有“天道轮回，看它饶过谁？”，
更有人爆料周宏伟“为人小肚鸡肠，经常克扣下属奖金；还利用职务之便，安插亲戚进单位；雨球内部早已对他民怨沸腾”，
……
一时间，网上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