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2月份，速亿把工作重心都放在招投标上。区教育局发布了信息化教学设备项目公开招标公告后，顾盼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投标书上，排版，完成各种规范书，天天忙到深夜，对于成本，报价也是绞尽脑汁。
按照以前的惯例，只要把投标书交上去，然后安静的等待最后的中标公告即可。可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局长别出心裁的要求所有的投标单位准备10分钟左右的演讲，还要全程录像，作为打分的一部分，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用局长的原话来说，我们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用更加先进、透明、公正的方法来开展工作。
这一改变不要紧，底下的维修公司哀嚎一片，大家纷纷大呼不带这么玩的，各路人马都人仰马翻。同行见面相互交流时，都抱怨这种规则的不尽人意：“我们的维修工作，是用手和用脑干活的，又不是用嘴唱出来的。”
速亿不少员工也认为是花架子，不中用，对这样的规则表示不赞同，顾盼早会上严肃认真的给他们上了一课：“如果你是考官，用什么标准决定哪家维修公司实力强？”
“拿台电脑现场维修，看谁用时短。”大刘的回答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现场比试的话，需要保证所有的机器出的问题都一样，不然你是主板电容问题，而他只是鼠标故障，这怎么比？而且要比的话就不能只选一两个高手，是不是应该每个人都比一遍？”
现场一片寂静，大家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如果再把时间地点因素考虑进去，这个方法基本就被否决了。问题来了，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一直没说话的金金开口了：“要不让各个单位介绍下自己的特色。”她憋了半天，又想到一句话：“就比如最快相应时间之类的。”
“所以我们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演讲这个形式，而是演讲的内容。你可以提供怎样的服务，达到怎样的用户满意度，这些能够承诺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还是老大高明！”
速亿的员工对顾盼钦佩万分，就差顶礼膜拜了，“我们老大英明有决断，提前准备好了宣传视频，这下我们胜券在握了。”大家纷纷表决心，抱大腿。
顾盼不免心有嘚瑟，但视频只有几分钟，撑不满十分钟，看来还需要另外做一个静态的PPT。如何出彩，如何炫技，如何吸引别人，如何让人眼前一亮，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准备大干一场，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把所有知道的元素都用上了，感官刺激强烈，动画效果眼花缭乱，颜色五彩缤纷，大家看了纷纷表示和《喜洋洋和灰太狼》这些动画片有的一拼。辛丽丽看着拙劣的作品，毫不留情的指出问题所在：颜色堆砌像调色盘，动画杂乱主次不分。
“一看就是新手做的。”辛丽丽转头嘲笑顾盼：“你不是名校的毕业的吗？做个简单的PPT不应该是这种水准啊！”
顾盼虽然心虚，但嘴巴依旧不服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板嘛。”
辛丽丽大刀阔斧，推翻了顾盼原有的想法，重新完成了一个作品，配色简约大气，字体字号大小合适，整体感觉让人舒服。员工们点评顾盼的做的PPT是乡野间粗俗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而辛丽丽的作品则是城市里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的大家闺秀。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来负责演讲呢？顾盼一开始跃跃欲试，准备毛遂自荐，认为自己外形俊朗，风度翩翩，应该是不二人选。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连金金都摇头：“表哥，说老实话，你有点驼背，气质像临时工，普通话n和l不分，前后鼻音不分，上台演讲很减分的。真的，我劝你不要拖后腿了，还不如让丽丽姐去。”
三天后，顾盼和辛丽丽两人坐在教育局二楼大厅，顾盼衬衫加羽绒服，而辛丽丽里面淡橘色长袖套装，外面套着长款羽绒服，化了淡淡的妆容，在和顾盼一起修改最后的台词，“老板，如果我忘词了怎么办？我好紧张啊。”
“你放心，我有秘密武器。”顾盼从后面拿出几个硬纸板，上面写满了台词里的关键词，“你要是忘记了，抬头看一眼就会了。这个提词器”
“呦，顾老板，哪里来的美女啊？”一位油头粉面，穿着西装领带的年轻男人他们打招呼。“你太贼了，知道我们这行都是和尚，弄个大美女来演讲，岂不是鹤立鸡群，碾压我们？”
“这是手下的员工，招了没几个月，也就一张脸拿得出手，其他的不值一提。”顾盼也打哈哈。
这位年轻的男人来自竞争对手杰迅公司。杰迅位于城北，和城南的速亿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在各自的地盘上经营。想不到这次招投标也来凑热闹。杰迅规模很大，实力很强，基本和速亿不相上下，是一个强劲的对手。顾盼盘算着，下次城北的招投标也不能错过，一定要给杰迅添添堵。
正当他们虚与委蛇，相互刺探情报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穿灰色长款大衣的男人鱼贯而入，表情严肃，气场强大，就像香港电影里古惑仔出场一样。
杰迅的兄弟偷偷的告诉顾盼：“这次最大的竞争对手来了。国内软件行业的老大雨球网也要来招投标，跟我们分一杯羹，抢我们饭碗，真是摆明了不给我们活路嘛。”
顾盼心下一紧，跟雨球网这个航空母舰竞争，速亿小舢板简直分分钟灰飞烟灭。
“啊呀，这不是老熟人顾盼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一位身材高大，样貌帅气的男士大步流星的向他走来，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真想不到在这儿见到，真是意外。”
辛丽丽看着好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突然，在电光火石间，她瞬间记起，这不是雨球网的CTO周宏伟嘛？也就是和她老板有过节的曾经的“好兄弟”？
顾盼也是一愣，尴尬的说：“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啊。你也来投标？”
“嗯嗯，是呀。”周宏伟爽朗的笑起来，“雨球的董事会上次开会说要开拓多种业务，不能满足现有的模式，还让我来打头阵。这不，只能从熟悉的教育界入手了。”周宏伟停顿了一下：“你看我们两兄弟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顾盼心中郁闷不已，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来插一脚？以前的建模比赛是这样，后来谈女朋友也是这样。现在我不搞软件系统了，转向硬件维修，你还不放过，步步紧逼，穷追猛打。
“雨球网这么大的体量，怎么会瞧得上芝麻大的市场？还让公司高层你亲自出马？”顾盼话里有话。
周宏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业竞争你也知道，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一不留神就掉队。我们内部也有业绩考核，都不容易。老弟你能理解吧。”
顾盼认识的周宏伟一向是意气奋发，积极进取，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也是少见。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想通了，周宏伟还要养家糊口，说不定还要养孩子，压力大也是情有可原。反观自己就潇洒的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此刻有意无意的瞧了瞧周宏伟的左手，无名指上空空如也，竟然没有结婚戒指。难道是他不习惯带，还是说另有隐情？“你跟何娅还好吧？”顾盼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何娅？她没跟你联系吗？我们俩离婚都两个月了。”周宏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轻松了没几秒，突然下巴上一阵剧痛，用手一摸全是血，睁眼一瞧，顾盼正咬牙切齿的喊着：“你竟然敢对不起她！”
说完又要冲上来打，周宏伟不甘示弱：“我们两口子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其他人想拉也拉不开。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都是顾盼和周宏伟嘶声力竭的叫喊声，拳打脚踢声。劝架的人想要控制局面，但他们互不相让，像两头失控的猛兽，不把对方撕碎誓不罢休。
“怎么这么吵？”有工作人员出来查看，看见两个大男人满目狰狞的滚在地上扭打，不禁怒斥：“是速亿和雨球两个单位的吧，要继续打的话，这两家都取消资格。”
听见取消资格，两人就此罢手，哼哧哼哧的从地上爬起来。顾盼头发凌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上都是灰尘和折痕。周宏伟也好不到哪儿去，灰色大衣皱皱的，里面的衬衫也被撕开，扣子不知道滚哪儿去了，下巴和眼角都渗出了血，别看顾盼瘦瘦弱弱，下手可真狠。
工作人员余怒未消，对着他们好一顿数落：“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单位的领导，马上要竞标演讲了，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下大打出手，看看你们有没有纪律？两个人都不要进现场。”
顾盼和周宏伟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