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音愣了愣，就这样直直的凝视着莫予痕的双眸。
他的眸子已然是恢复了从前的澄澈，不再是被仇恨和嫉妒所占据。
“不恨。”如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个答案的，她淡淡的微笑着，“或许说出来莫大哥会不信，但我从未恨过任何人。”
哪怕是这个世界对她再怎么残酷怎么无情，她也从未恨过任何人，对她做过许多坏事的许如颜也好，许如颜的母亲也好，她都未曾真正的痛恨过，更何况是曾经待她那么好的莫予痕呢？
要恨一个人对于如音来说，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与其活的那样累，倒不如洒脱一些。
“莫大哥，其实你不必太过自责。”如音轻叹着劝说道，“我早就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其实，一直以来，应当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在边城的时候，我只顾着侯爷，却没有顾及你的感受，非但如此，我甚至还对你恶言相向……”
如今想起来，她的心中是有愧疚的。
“莫大哥，希望你能原谅我。”如音满怀亏欠的说，“我之所以那么做，全都是因为逼不得已。”
若不那样做的话，莫予痕就会对她心怀希望，正是因为她很在意莫予痕，所以她才会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莫予痕的心中泛起了一阵刺疼。但他很快就掩盖掉了眼底的落寞，嘶哑着嗓音问道：“那人如今对你如何？”
如音知道莫予痕所指之人是公子赋，脸上不由得漫上了一丝绯红：“爷对我很好。”
莫予痕闻言，再度陷入了沉吟。
他对她百般呵护百般的温柔，她却全都视而不见，而公子赋那冷淡的态度在她的眼中却是“对她很好”。莫予痕此时觉得十分的讽刺，苦涩的味道在他的嘴里蔓延了开来，让他无从开口。
他明白，他这辈子在如音的心中注定都是比不上公子赋了。
哪怕如今公子赋已经落魄到了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只是，既然是如此，当初她也何苦要来招惹自己呢？如今只让他落得每日都要承受那挖心掏肺的疼。
“如此便好。”莫予痕点了点头，微笑道，“若是有一日……你累了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这儿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
露骨的话语叫如音面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她眨了眨眼，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莫予痕苦笑着解释：“我……我的意思是说，我永远是你的莫大哥，你只管将我当成你的亲哥哥便是。”
听到这个解释，如音登时松了口气，笑说：“嗯，莫大哥，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亲人”这二字让莫予痕有些晃了神，他怔了许久，才清醒过来，笑容苦涩的回望着如音。
如音此刻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神色轻松了不少：“对了，莫大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眼下只关心公子赋与林伟彪的商讨结果，想知晓下一步他们打算怎么走。
莫予痕这会儿也暂且将注意力给转移了过来，抿着唇道：“大当家是打算今日半夜就将侯爷给转移走，今日一早大当家专门派人去查探了，如今陆路被堵得严严实实，怕是难以逃脱，故此，依照大当家之意，要让侯爷从水路而走。”
“水路？”如音一听到这两个字，似乎是有些犯了难，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齐。
她生平最是怕水，更是一坐船便会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不适，这条路线岂不是难为了她吗？
“怎么？”莫予痕见她挑了挑眉，以为如音还有别的高见，于是忙问，“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吗？”
如音摇摇头，她根本就不熟悉丰州的地形，哪里能有什么好的法子？
路线乃是一大要事，决不能因为她这一丁点原因便要让林伟彪再去重新策划路线。
“今日半夜，大当家会以易容术将侯爷打扮成寨子中兄弟模样，而后带从林子后面的溧水河乘船离开，到了河上之后，纵然是有追兵，再想追赶便也不会像陆地之上那般的灵活方便了。且走水路反倒是越发宽广。正巧寨子中有一批货要送往升州方向，大当家一路上与侯爷还能有个照料。”莫予痕解释道。
如音紧抿着唇，也意识到了水路的妙处，只点头道：“如此甚好。莫大哥，此行你会一同前往吗？”
“我原是想去，但大当家下山之后，寨子里不能没有个做主的人，且兄弟们还需操练，以便日后好为侯爷效劳，所以这一回便由大当家一人前去。”莫予痕以为如音是挂念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动容，说完这一长串话之后，他的语气又温柔了些，“你放心，日后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的。”
虽然刚与她重逢就又要分开他也很是不舍，但没办法，为了大局考虑，他不得不留下来。
如音听罢，却是拊掌一笑：“太好了。莫大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托付给你。”
莫予痕见她竟然没有一丝的不舍，心中的动容不由得被打得灰飞烟灭了，他眯着眼，声音凉薄的问：“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定会答应你。”
“此行一去，凶险无比，我是打算将我那小七妹妹留在山上，”如音认真的说，“小七任性，但也很是天真，我是想将小七托给莫大哥，让你帮忙找看着。她不会武功，若是一同前去，我们不一定能够保护好她，反而她还有可能会拖累了我们……”
莫予痕深觉她说的话有道理，便也大方的点头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小七既是你的妹妹，便也如同我的妹妹一般，区区小事。我定会替你办到的。”
“多谢莫大哥。”嘱托完小七的事之后，如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笑吟吟的说，“我相信莫大哥定会像当年照料我一般照料小七的。”
莫予痕蠕动了一下唇瓣，却是没有说话。
他这一颗心的所有心血，早就已经全都倾覆在她的身上了，又怎么可能对小七如待她一般呢？
难道她觉得他莫予痕对所有人都是那么用心的吗？
莫予痕垂着眸子，百般滋味都在心头。
而如音则是笑靥如花的面对着他，丝毫也没有觉察到此时此刻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和莫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