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赋的语调悲怆而痛楚，让如音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心尖被刀子给重重的捅了一下似的，疼得厉害。
悲痛让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如音只能咬了咬牙，几步跑回到了公子赋的身旁，伸手去搀扶他：“爷，音儿扶您起来。”
公子赋的身子沉得宛如是一块大石子，无论如音怎么去搀扶，他都是巍然不动。
如音到底是个女子，就算是练过几年的工夫，终还是敌不过公子赋的气力，到了最后，如音非但是没能把公子赋给扶起来，反而还险些被他给拽倒在地上。
自公子赋记事以来，这是除了他母亲之死之外人生中的第二个重创！
他靠着这一双锐利的眼睛来分辨忠奸，他还要靠着这一双眼睛来为母亲复仇！失去了光明，他无疑是失了大势！到那个时候，他将会被公子安随意的践踏在脚下，他将会被所有的党羽背叛……
公子赋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无法想象这些年他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的惨状。
这样的他，与废人有什么两样呢？
“爷，你别这样！”如音心疼到一度哽咽，若是能承担的话，她宁肯此刻受痛受苦的人是自己。
她不怕苦痛，横竖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爷，您的眼睛会好的。我这就去给你请军医过来！”如音死死的抓住公子赋的手臂，柔声的宽慰道。
她这句话听着像是在安慰公子赋，却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没错，爷定会好转的！
可是公子赋眼下的状态她实在是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人待在这空房间里，她只能一边紧拽着公子赋的手臂，一边试图将睡在隔壁的军医给唤来。
暂时失明的公子赋几乎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此时再想起如音与莫予痕联手要害死他这桩子事，公子赋便觉得恶心无比。
他失控的推开了如音，发出的声音冷如冰窖：“滚！你给本候松手！”
公子赋说着，已是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毫无头绪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奈何眼下的他什么都看不见，才没走出几步，公子赋便硬生生的撞到了屏风之上，屏风应声而倒，屋子里一时噼里啪啦的乱成了一团。
公子赋忽然绝望而又无助的仰天大笑。
没想到，他身旁最最亲近的亲信，如今竟也变得不可信了。
这么多年来，她是不是一直都还惦记着莫予痕？所以当到了边城，与他相见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与莫予痕商量着来对付自己？
公子赋的心口一会儿热得宛如喷薄着火焰的火焰山，一会儿又冷得像是飘着大雪的凛凛寒冬，交织的痛楚让他生不如死。
忽然，他的手触碰到了挂在床头的宝剑，公子赋眉间一凉，就将那宝剑抽了出来。
剑刃出鞘，发出冷凉的金属碰撞之声。
如音吓得忙扑上了前去，不顾一切的圈住了公子赋的腰际。
“爷！您冷静一点，您的双眼一定能治好的！算是音儿求您了，您千万别再伤害自己了……”如音从他的身后抱紧了他，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还在震颤的后背。
如音的声音越说越轻，到了最后，几乎像是在哀求他。
公子赋握着宝剑的手亦是被她给紧握在了掌心里，鬼使神差的，他胸口的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体内互相冲撞的燥热与严寒也骤然消失不见了。
温热的体温让他一瞬间恢复了神智，而稍稍清醒之后，公子赋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泛起了另一股滚烫的温度。
她……哭了？
公子赋还没有来得及细究，此时在隔壁客房休息的军医便匆匆忙忙的闻声赶了进来。
他好不容易才收拾好自己，在床榻上躺下，方有些睡意，就又听见隔壁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这不，他忙套上外衫，踩上鞋子，就赶来打探情况了。
片刻后，等公子赋的情绪彻底复原，如音与军医二人才将公子赋给重新搀回到床上去。
如音按着军医的嘱咐，先给公子赋端上了一碗热汤，让他喝下，这才端坐在一旁听军医的诊断。
“嗯……”军医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食指搭在了公子赋的脉络上半晌，又伸手撑开公子赋的眼皮看了看，最终才道，“按照侯爷的脉象来看，体内的确是还有些许毒素残留，只不过……这一丁点的毒素，应当还不至于造成侯爷失明啊。”
如音抿唇，陷入了沉思之中。
军医又道：“除非……除非是侯爷在中毒的时候又遭受到了什么刺激，让毒素一下子直攻双眼，才会造成如今这样的情况。否则，我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刺激吗？
如音垂下了眸子，陡然间就明白了。
一定是爷听见了她与莫予痕之间的对话，心中起了疑心，才会造成这般的结果的！
没想到她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非但是功亏一篑，反而是适得其反了。
她拒绝莫予痕，分明是想要保护他的周全，不想最后竟是弄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都是她的错！
如音恨不得要提起拳头打自己两掌，可是一看到模样清冷的公子赋，不由得又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还要留着自己的命来照顾爷……眼下的爷是最需要人照料的时候！
“那么……军医，侯爷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治好？”如音小心翼翼的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军医替公子赋掖好了被子，而后才看向如音：“侯爷的双眼复明的几率很大，只不过，用药物或许会见效很慢，我也说不准个时日，最好的法子……还是得用刺激。”
“刺激……”如音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可是，到哪儿去找刺激呢？
“无论如何，我还是先给侯爷开一副药，让侯爷先吃着吧。”军医道，“眼下侯爷的状况不宜长途跋涉，不如先在这儿定居一段时日，好好调养，京城那边，沈将军已是修了书信寄到宫中去了。”
“多谢了。”如音抿了抿唇，千恩万谢的向军医行了一礼。
军医摇了摇头，这便感慨着去书桌旁写药方。
如音眉头紧皱，悄然无声的将视线转向了公子赋。
只见公子赋的双眸毫无光彩的落在了床尾，薄唇微抿，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如音握紧了双拳，终是发出了一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