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八贤王来后宫做什么,且时间上如此巧合,锦绣是晴妃的贴身宫女,她常年不出冷宫,断不可能因一个背影便能肯定是谁,除非,除非她平日里一定没少看到这个人,才会如此熟悉,那她平日看到八贤王的地方,难不成就在冷宫?那么这个晴妃与八贤王,又是何关系?
夏青眼前又浮现出泾王赵元俨那双冷漠而锐利的眼神来,心里有些说不出是何滋味。
还想再问,谁料一抬头便见小六子正恭敬的垂着手立在一旁,而夏青也身子一僵,话语冻在嘴边,瞪大眼睛看着与莫太医一同走进太医院的赵祏,全身立刻处于一种防备状态。
谁料赵祏只是随莫言进屋拿了几包药,便径直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她一眼。
夏青扶了扶医帽,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追了出去:“王……王爷。”
赵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脸拉得比马脸还长,眼神凶恶得象要吃人。
夏青搓着衣带,站得离他五尺远,纹丝不动。
“有事?”赵祏恨恨的闷声问道。
“案子有些线索了,下官想审更夫。”夏青垂下头不敢看他。
“这些日子被你气糊涂了,忘了支会你一声,你进宫后的第二日,更夫突发疾病死在了刑部大牢,本王随莫太医前去验了尸,确是死于肠疾。”
啊,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案子有点眉目时就发病,这不是太巧了么?可赵祏这样说了,夏青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个……王爷身子可是不舒服?”看着他手中的几包药,夏青呐呐开口,她现在的身份总归还是他的人,主子生病了,她关心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吧。
这人今日很难得的没有穿得五彩斑斓,而是穿了件绣着暗竹花纹的白袍,衬得俊容如美玉一般,令女子都相形渐惭,收敛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他看起来整个人清澈如竹,怕是这世间也只有苏羽能与之相争。
“本王有没有病,好像和夏大人没有多大关系。”赵祏说完又转身欲离去,岂料手腕被人一把捏住。
赵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蒙住,竟乖乖就范。
过了一会夏青才道:“王爷体内寒气甚重,想必曾被极重的寒毒侵袭过身体,这几日下了雨,若不留意,便会诱发寒邪,王爷的膝盖骨是不是一遇到阴雨绵绵的日子便会又酸又疼?我们民间管这叫风湿病,是由风寒湿毒侵入体内引发的,王爷年纪青青,又锦衣玉食,按理是不会得这种病的,不过只要不分春夏秋冬,寒冬酷暑,日日在睡前以热水泡脚半个时辰,日久便能将其控制住,就不会有太多的痛苦了。”
她浅浅一笑,放开了他的手腕。
赵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感到被她握过的手腕处空落落的,心中也像漏了一条缝,一股暗流缓缓地向里注入。
浅浅日光中,宽大的医袍越发显得夏青纤细如竹。
“别再管那处阁楼的事,听到没有?”他语调微微温和了些。
夏青呆呆的看着他,说道:“王爷,若要重提这个,那么下官还是当日那番说辞,除非你现在便罢免了下官的,将下官踢出宫去。”
赵祏的俊容一阵痉挛,突的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现在皇上信任你,你一意孤行,本王拦不住,但倘若惹出了什么事情,别想着来求本王,也别指望本王能帮得了你。”
夏青翻翻眼,“无论发生何事,下官只会自认倒霉,绝不连累王爷。”说罢转身而去,哼,人家不领情,那她何必还将脸贴上去。
“你……少逞能。”赵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赵祏的脸色很怪异,夏青想不明白,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不过……那个混蛋生气的模样还挺……舒服的,那个神情像个孩子一样,眼神特固执,带着小小的别扭,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她觉得很……可爱。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将可爱这个词用在了他身上。
八贤王深更半夜在后宫,到底是去哪里?他与晴妃之间究竟有没有往来?这个问题纠结了夏青一整日,现在冷宫三人,一疯一死一失踪,她已是无人可问,不过至少,这又是一条线索,只是没有半分证据,这八贤王位高权重,她又惹得起么?
这日深夜,夏青又口渴醒了过来,喝了茶之后,又像那晚一般,听到了女子的哭声,而且,是那种很急切很凄婉的哭声。
偏头听了一会,这一次,夏青没有意外,仿佛这一切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她打开房门,漫步来到小阁楼前,月光给院子穿上了一层银白色外衣,夏青踩着吱吱嘎嘎的木梯,又上到了二楼。
一切还是那么的寂静,刚至二楼回廊,迎面便看到了那只黑猫,两只眼睛如灯笼一般瞪着她,鼻孔里呼呼喘着粗气。
夏青这一次一点都没惊讶,更没有恐惧,反而伸手要去摸那只黑猫。
那黑猫倒退数步,一纵身,竟然跃下楼去,慢慢消失在了咸福宫的方向。
夏青微微一笑,继续前行,路过花厅时,里面黑呼呼的,夏青没有进去,她一直走到回廊另一头,看到那天晚上被她撕烂的窗纸的那扇窗户。
今晚那窗户后还会有个白衣女鬼冲她笑么?
果然,又听到了卧室里传出来笑声,不过,这一次的声音要尖锐得多,如厉鬼一般。
夏青缓缓靠进那扇窗,然后突然把脑袋伸进了那个破窟窿,窗户纸上原来的窟窿比较小,夏青的脑袋往里一伸,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女人,跟上次一样,在笑,只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只能用恐怖来形容,因为她脸上的肌肤正随着面部的抖动而快速腐烂,一块一块往下掉。
夏青正看得呆住,那女鬼猛地往前一扑,几乎贴到了夏青的鼻子尖,一股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面上的肌肤已经掉光了,除了一个眼珠还挂在眼眶里,其它都变成了血淋淋的大窟窿,晃着白森森的牙齿。
“不要过来。”夏青闭上眼睛,呼啦一下将头缩了回来。
女鬼也刷的一下,快如闪电一般,飘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