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苏羽眼中了然一切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上她的伤口,不容躲避,不容逃开……
却也是……不必虚饰,不必逞强。
夏青的心恍然一痛,仿若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泪,串串滴落,直直地滑下面颊,又疾又烫。
忽的觉得,在他的面前不必掩饰自己,不必强作欢颜,只需要将自己的悲伤倾泻而出,只需要……流出压抑不住的眼泪……
他一定能够懂!
他一定能够给予她依靠!
心,沉重得犹如巨石压在胸口,夏青闭上眼睛,大声嚎哭起来,宁静的晨光之中,她的哭声格外的响亮,就好像世上只余她一人,就好像回到了最幼稚的孩童时,受了委屈,无所顾忌的大声哭出。
她浑身乏力,向后倒下,正好靠在他的胸口,仍旧不停大哭。
大人,没事了。苏羽轻柔的劝着。
夏青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手上冰凉,靠着苏羽的力量才得以重新站起,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推开他,拖着双腿直直向庭院中走去,晨风很冷,嗖嗖地自身边绕过。
苏羽小心翼翼的紧跟在她身侧亦步亦趋,生怕她跌倒似的,却什么都没问,什么惊诧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将他自己绯红的外袍解下,盖在夏青的身上。
夏青停了步子,靠在树下,怔怔的望着天边那轮红日,短短数时,极致的缠绵,极致的痛苦,相携袭来,几不欲生……
自己都已辨别不清,哪些是爱,哪些是殇,只觉得心里塞满了一团一团的乱绪,满满、胀胀,欲诉不能,欲解无由。
难道这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人生?
“大人……”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夏青茫然的回望着他,一直到他清晰的模样渐渐变得模糊。
“大人,原来你竟是……竟是女子,展大人为何……一副与你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苏羽望着她,问。
夏青无力的说:“你问我,我又该去何处找寻答案?”爱与恨,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幸福得很凄凉,就会透出不详。
苏羽摇摇头:“怎么会,展大人对大人一直爱护着,小羽在一旁看得很是清楚,不如等到明日,小羽替大人问问,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
夏青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眼圈发热,点了点头:“小羽,多谢你……”
“大人……没事。”
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两不相欠这个词,将她的心撕裂般疼痛,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她不去想……不去想……她不要想,她的展大哥不会离开她,不会的……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痛到麻木,痛得失去知觉,痛到她想杀了自己……
苏羽心疼的看了看这茫然无光的女子,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纤长白净的手指却滞于半空中,幽幽叹息:“大人,你太累了,去歇着吧,今夜之事,就当是一场恶梦。”
若真是梦,倒便好了。夏青的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只是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料到,第二日将会成为她生命的转折。
一夜的无眠,一夜的心伤,一夜的痛苦挣扎,一夜的混乱彷徨,第二天一早,夏青与苏羽便来到开封府,却被告之展昭说是出京追捕逃犯,半夜就已离开京城了。
夏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在开封府衙前的石阶上,周围很静,嗖嗖有风吹来,她衣裳不多,只觉得冷意沁人,将身体瑟缩起来,双腿被风吹得僵硬。
开封府的差人上前来问她:“大人,你可是在等待展护卫么?”
她点点头:“嗯……”
两个衙役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好奇加殷切,目光看着她,说道:“展护卫出京抓拿犯人,少则十余日,多则数月,夏大人你这样等着,是等不到的。”
夏青仿佛听而不闻,只呆呆说道:“他欠我一个解释,我欠他一个人情,等这些都还完了,我也就走了……”
衙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不是的,大人,我们是想……你可过些时日再来,你这样坐在这里,实是不雅。”
夏青噗一下笑了,似很开心的模样,却伴着泪雨纷飞,她猛的起身,忘了腿还麻着,正好站在台阶上,这样一动作,身子一晃,就向着台阶歪倒下去,那两个衙役嘴头上倒是厉害,轮到要动作就完全不行了,嗖一下退得老远,夏青急忙伸手撑着地面,手指碰到,凉凉的感觉直入心底,好生难受。
心头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若是跌得双腿骨折或是更严重的怎样,他是不是就会立即出来将她拥入怀中呢?
苏羽上前,轻轻扶起她,“大人不要这样,先回去吧,外面凉,大人小心会被风吹坏了。”
夏青无言以对,她想给自己一个不死心的机会,却终究被逼到了尽头,再坚持又有何益,有何益?
软软的靠在苏羽的肩上,格外沉默,直到那扇朱红色的铜门慢慢消失在带泪的眼帘……
她不敢相信,他会这般的清冷寒凉,全无人情,夏青眸子里泛起朦胧霜花,所有的梦都在顷刻重重打碎,人生所有的色彩都在一瞬间化为惨淡的苍白!
如果不爱他,一定不会这么痛苦,如果不爱他,一定不会这么在乎,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遇上他,为什么她爱的偏偏是他。
误会到底有多深?相爱到底有多难?人生啊,相守一生能不能不只是梦想?怎会是这样?她的心,如刀割般疼,疼得她想立即死去,再也不醒来。
但细细想来,他有什么过错呢?她有爱的自由,他亦有不爱她的自由,爱与不爱,又何必非要知道缘由,她与他都是好人,却没有结为爱人的缘分,缘此而已。
如果有一天我说不爱你了,那一定是我在说谎,言犹在耳,她相信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她仍然感激,她识好歹懂分寸,他对她的好,她心里有数,她想要的,是他的一颗心,而不是要将他的人禁锢在身边,无视他的感受,不顾他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