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倌沉默了一会儿,才老实的回答,“不瞒大人说,上这儿来的人,不论是否断袖,都是有着暴虐倾向的,他们来只是为了宣泄,压根未把咱们当做人看待,不过我是个识时务之人,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少吃些苦头,自然也就比苏羽活得快活些。”
夏青微微抿了抿唇角,后又道:“他现在尚是带罪之身,本官有些话问苏羽,他未必会说,所以想来向你打听一下。”
她突然勾唇一笑,然笑容却显得有些冷,“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不要给本官在事实上添油加醋,也别漏了什么重要的部分,不然,拿你项上人头来祭你的过错。”
夏青一边微笑一边说出这番话的模样格外嚣张,做为嚣张王爷的座下走狗,夏青吓唬人的话倒是越说越溜了,果然是近石头者,臭!
小倌被她如此一吓,自然不敢有任何疏漏,只打颤着道:“大人有何问题,小罗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那你就同我说说苏羽是怎么来到这银月楼的,平日都与些什么人接触过?”夏青的口吻很平静,然而就是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小倌也是个聪明人,极懂看脸色行事,便如是答道:“我确与他同在银月楼做小倌,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很红了,勾栏院的小倌们,大多都是由中间人上各地物色好的人选,然后或买或骗或抢的抓来,再卖到这里赚取钱财。”
他抬头看了看夏青的脸色,确定对方并未动怒才继续说道:“我曾听银月楼的主事提过,那一年送来银月楼的小倌一共十人,她留了其中五人,而这五人中以苏羽最为绝色,却也最是清高。
“此话怎讲?”夏青记得方才他也说苏羽自命清高,可是见过他两次,一次便当众解衣,一次居然还妄想勾引她,那人如何清高?还是说,于她面前,苏羽一直在演戏。
“听说苏羽刚来的时候很不听话,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他说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可是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小倌注定是留不住清白的,后来他终于懂了,小羽第一次登台便红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了咱银月楼的头牌,也是在那一夜,他失去了他最珍贵的清白。
端起茶浅呷了一口,夏青问道:“这么说,苏羽在做小倌之前的事你是一点不知晓喽?”
小倌郑重的点点头,“确实不知。”
夏青闻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也没再为难,站起身便要离开,然而才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问道:“你还未说,在出事前,他都与什么人接触过?”
小倌一听这话,便开始吞吞吐吐,夏青耐心不好,瞧不得他那样,冷声喝了句:“快说。”
小倌被这一吓,立刻全盘托出,“苏羽是头牌,恩客自然很多,凡是朝中高官富贵者皆可花银子买他销魂一夜,其实朝中官员凡有龙阳之好者,大都来过,只是不敢伸张,毕竟传到皇上那儿,也有失颜面。”
“我知道了,告辞。”夏青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只是她并未看到,身后小倌唇角勾起的一丝诡异笑容。
其实这个结果夏青很早便料到了,只是当时还抱着一丝希望,但愿能问出些什么来。
从冷霜勾栏出来已是近黄昏,张开五指挡在眼前,夏青望着天边的阳光,心中若有所思,走到巷口,不见了枸杞。
抬头张望间,才看到她的背影正在街转角的一家酒楼里,似乎正在与谁说话,这家酒楼名为随意居,始建于本朝皇帝登基后,从最初的一个小小客栈,一步步发展为雄霸帝京的第一酒楼。
只是这样的地方,一盘颇负盛名的桂花莲子糕,都可以抵过夏家一日的花费,这里与夏家这样的穷困人家是无缘的,夏青也只是每每望而兴叹罢了,可是枸杞溜进去做什么?
夏青疾步奔去,正巧夏枸杞转过身来,夏青疑惑道:“枸杞,你在与谁说话呢?”
夏枸杞笑了笑,道:“外边太热,我便过来凉快凉快,正巧这位公子问路,便给他指了指,他为了感谢我,非要送一盘桂花莲子糕不可,我正推辞不过,你瞧。”枸杞举了举手中的荷叶包。
夏青闻言不由抬眼看了看,眼刚偏过去,目光便对上了一双细长却又黑白分明的眸子,她目光微移,又看见那双眸子上面两道斜插入鬓的剑眉。
他正在独自饮酒,宽大的衣袖掩住了下半张脸,坐在那里身形笔挺,虽相貌平凡,却亦是气度不凡,虽说这随意居里食客众多,风姿各异,但似眼前这位布袍男子这样清冷傲气的,却还没有第二个。
她这一看,惹得那名男子也向她看过来,随即盯住不放,这赤热的目光,似曾相识,顿时让她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忙错开了眼。
心里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忙说了句:“即如此,那在下也不客气了,多谢公子。”说罢便拖了枸杞夺门而去。
随意居胡子翘翘,笑得慈眉善目的掌柜凑过身看去,低声道:“殿下看的谁?”
那布袍男子听了,也不说话,只轻笑一声,细长的眸子里闪过淡淡的一抹光。
无视枸杞不解的表情,夏青逃一般离开酒楼,她分明感觉到那个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那么的尖锐,那个人,明明平淡无奇,但是那独特的气质却让人不能忽视,尤其是居然有这样灼灼其华的眼睛,似乎一旦被定住,便再也不能挪开,这种感觉很不好,直到离去一段距离之后,身上的压抑感才略微减轻些。
而酒楼中的男子,则侧身靠在窗边,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才放下衣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嘴角边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那么闪耀夺目,当那笑容消失后,那张平淡的脸上又看不出一丝光芒的痕迹,仿佛让人感觉只是方才眼花了而已。
枸杞看着一路狂奔的夏青,想问些什么,却只见她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便乖乖的闭上了嘴。
“枸杞,我过去确实没见过适才那个男子么?”良久,夏青看着枸杞茫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