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的眼中也略有些无奈的笑意,夏青有些惊讶,抬眼看他,他那原本紧抿的唇际,果然略略透出一丝浅浅笑色来,瞬间,便好似晨光透过窗棂,透彻的明净颜色,给人带来无限希望与温暖。
他笑了,他终是对她笑了,眼前之人笑若清风拂过,虽只是看了个侧面,却也如阳光普照,足以宽慰夏青那颗花花绿绿的心。
不过展昭并不知晓她的心思,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便以将苏羽押向后院为由要告辞离去。
“展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汴京多的是千金小姐要嫁给你,你看中谁了?”夏青突然问道。
展昭的身影在淡淡的烛光中一僵,他回过头来,“我……的婚事,要向夏大人禀报么?”
“禀报倒不用,成亲非儿戏,我只是想……想从不同的眼光给展大人提点意见,就像大人帮助下官一样,互相关心嘛!”夏青耷拉着头,不敢看他,恨不能去死,她怎么能把心中想的就这么冲口而出了呢。
展昭招呼也不打,抬腿就往门外走。
“展大人……”
展昭拉着个脸,转回身:“还有何事?”
“再见!”夏青咽了咽口水,勉强挤出个笑脸。
展昭僵硬的扭转身,真是个笨蛋,他在心中暗骂。
虽是万分不舍,但也不能强留他在房内过夜,只得深情目送那身红衣消失在转角,重重叹一口气。
回头望向先前衙役给她送来的案卷,在展昭面前说得是正义凛然,只自己知道,要查下去谈何容易,苦苦一笑,略微发怔,想了一会儿又释然,其实,这样也好,人的一生仿佛烟花掠过长空一样,假如能够做出点什么来,应也是,不虚此行……
眼前又掠过那个罪魁祸首的脸,这个人,只当她是尚有利用价值的棋子,逼得她走投无路,这,恐怕也是她讨厌他的一大原因吧。
手在纸上轻轻划过,无意识的写下那人的名字……赵,祏!
清凉的夜风从窗子溜了进来,吹在夏青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她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正出神之际,“呵……”耳畔隐隐一声低低冷笑,笑得夏青身上发寒,肩头缩紧,听得声音竟似来自窗外,这一刹那如梦似幻,等她回神拉开门冲出去之后周遭又寂静无比,只剩她的呼吸声音清晰可闻。
大约是这两日所遇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导致出现了幻听?
如今有了展昭在,想必不会有什么阿猫阿狗的敢欺负上门来的。
回房又细细地看了一番血案卷宗,也不知是何人写的卷宗,场景描绘之逼真血腥情节之曲折实是惊天地泣鬼神,夏青一直到头疼欲裂满眼墨迹淋漓才停住,脑中是一片的迷雾重重外加想象逼真的血肉横飞,卷宗中的有关语句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越是如此想像便越是丰富,制造这两起凶案的究竟是人是鬼,世间真的有鬼怪么?如若是人,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脑中被这一吓,已是毫无睡意,夏青推开窗看向满天繁星,这个时候,家人都已安然入睡了吧,心头划过一丝酸楚,嘴唇蠕动,想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会,便向外边走去,回望自己选中的这处小阁楼,竟是被一片密密的凤尾竹林围绕着,其间夹杂诧紫嫣红一片,晚风徐来,花香扑鼻,竹叶清香,隐隐中透着一股如世外桃源般的恬静,这些花草倒是极符合她的喜好。
夜,渐深,渐浓。
一弯朦胧的下弦月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百花之中,夏青最爱便是槐花的盈香,家中的院落里,生着两棵高大的槐树,花开之时,香飘十里,枸杞总是摘下几朵,放置在她闺房内,嘲笑道:小姐日日公子装扮,却不知美人也需鲜花点缀的。
深夜走在御史府,月光洒落下来,天地一片幽深夜色,望着夜空星辰,她的唇角微微抿起,轻笑着摇摇头,她何尝不想着轻纱罗裙,不想在心爱之人前淡扫娥眉,但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个性,一日不溜出门便脚底痒痒,大宋女子,又怎可如此。
想到此,突然便想到了那个小倌,他若是扮上女装,又会是何种风情?
走了许久,夏青才孤自一人坐在花从中的石桌旁,今夜的月很亮,只是她向来觉得越亮的月便越凄凉,抬头凝望着夜空,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夏青的视线很想穿透这层层黑幕,很想刺探天之尽头,究竟是什么……
“谁?”夏青蓦然回首。
很配合的,花丛树叶发出了沙沙之声,夏青心里不免有些毛毛的,只生怕事情当真邪门,适才所想都被她撞上了。
哪知此时有人从花丛中迈着悠然的脚步走了出来,苍白的面容,媚人的双眸,一身绯衣,再素朴不过,却自有风华透出,宛如天山冷月,掩不去那万种风情。
月如水,他的眉眼也如水,他看着她,笑了笑,风情万种婀娜多姿的脚步由远及近,那模样分外妩媚……绝色倾城。
绯红的丝袍随风轻荡,恍若披了一身的月色星光。
柔漫月光下的他,发丝披散在肩头,面容凄楚我见犹怜。
比之先前在狱中惊鸿一瞥,此时映着月光,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双目却仍旧妩媚,敛着光芒,整个人好似静水一样,这个人,就算只是见过一面,也令人从此终身难忘。
展昭想必是回了开封府,果然,看守苏羽的衙役又不知去了何处躲懒。
苏羽望见她,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至她身前轻盈一俯身,仪态得体地颔首参拜道:“见过夏大人。”
声音纤细柔和,清清朗朗,仿佛高天上飘过的一朵流云,又好似晨风中掠过的一抹轻雾。
这样的云淡风轻!
这下夏青倒是一怔,颇不习惯,摆了摆手道:“原来是你啊,免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