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吓傻了,半天缓不过气来,这人脸皮早已到了刀剑不入的地步,眼前之人那一嘴的痞气,那一脸的无赖,竟瞧得她一阵讨厌,这个浪荡子丫的多半也是勾栏院调教出来的吧,这等斯文败类、民间害虫,夏青气得浑身发抖,几乎失控,比力气显然她是处于下下风的。
“你好像真的很不开心?”他歪头,装可爱。
“我不是好像不开心,我是真的很不开心,王爷,这顶四面透光的轿子是你故意弄来的吧?你是要让这些邻里乡亲来看我的笑话,你这是报复我在茶馆里编排你的仇,你假意与我调情,让大家都以为我成了你的专宠,故意毁我清誉,你丫的心还能再黑点不?”夏青敖敖叫。
他大笑着拎住她的衣领:“本王是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一笑,寒傲全消,如同雨后荷花,伴着露水,慢慢绽开,让她呼吸一滞,似乎想不起来才和他吵过架,或许,是那样一双含着笑的眼睛,让她恼不起来吧,夏青暗骂自己,又色令智昏了!
这顺王的心思实是难猜,若是存了事后杀人灭口的心思,却又何必如此张扬?
夏青总觉得奇怪,这人明明出身皇家,有时行事也透着冲动天真,却怎地如此擅长察言观色,眉宇之间已将人的肺俯都看得水晶般透彻。
二人轿内“卿卿我我”,沿路都有人在驻足观望之,或暗窥或明目张胆,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丢下他们自认的骂辞,清高离去。
人言滚滚,夏风又将多少八卦吹遍京城:顺亲王好男色,货真价实,而她,就是那个‘男色’。
看什么看,她又不是只苍蝇,不,在他们看来,她比苍蝇还让人恶心,卖身求荣也就罢了,还以男人之身委身于男人,实是对不起爹娘、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天地,突破了这些穷人的道德最低点。
哼,被“重视”的感觉,真好!
过去这当朝王爷再浪荡,也只去勾栏青楼寻花问柳,如今却在大街上公然与男宠同出同进,高调得气吞山河,引人侧目在所难免。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世人的嘴就像那悠悠江水,谁能堵得住?他无非就是报她搬弄口舌是非之仇,让她也尝尝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被世人口水淹没的滋味罢了。
算了,他送了一顶高帽给她,她笑纳之,即已上了贼船,也不差这轿,这个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那是个绝对自我,心里绝对强势的男人。
夏青纤瘦,赵祏也不胖,两个人坐着竟也十分宽敞,轿夫自然也不吃力,轿子晃晃悠悠向前走去,夏青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坐轿子可比骑马舒服多了,不禁细细打量起来,坐着的地方都铺着清凉的竹垫,轿内弥漫着淡淡的兰草香,让人神清气爽,这顺王不愧是从脂粉堆里混出来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一路走来,虽同乘一轿,但两人算不上太熟悉,加之夏青已经对他抱着三不理原则,非公事不理,非人命关天不理,非避无可避不理,当下也不看他,更当没听到他在她耳边的恬噪。
汴京繁华地,花花世界,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吆喝声,吵嚷声,还有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弄得她不一刻便双眼冒火,饥肠辘辘,一会便忘了先前的不自在。
思恃间,轿已落,便听得一声清朗之音传来,“开封府展昭恭迎王爷。”
夏青猛的心底一怵,身子发麻,舌头发僵,一边深呼吸,按捺住那如擂鼓般的心跳,一把撩开帘子,看也不看轿内那个脸臭得要死之人,迈步冲了出去,
一眼便看见威风凛凛的开封府衙役立在轿前,而他们中为首的便是一身大红官袍的皇帝御赐四品带刀护卫,江湖人称南侠的……展昭。
那个午后,她看见淡蓝的天空,澄黄的阳光,街道两旁碧的窗朱的栏全都轰轰烈烈的退成远景,唯有那个人儿站在眼前,浑身沐浴在阳光中,那身红衣,灿烂如血。
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在眼前,顿时晃花了她的眼,前方那人生得高大,身材挺拔笔直,宽肩窄腰,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文儒雅,沉稳干练的架势。
夏青抬眼看去,他的面容隐没在一团阳光之中,一时瞧不清楚。
不敢就呆呆盯着他看,娇羞地低着头,双手一伸,微微振臂拱手,缓声说道:“下官见过展大人。”
展昭似被眼前突发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王爷的专轿内为何会突然跑出个绿油油的人来仰望着他。
只得一脸茫然的再度说道:“展昭恭迎王爷千岁。”
只见轿内那人这才扶着青衣的手端着架子慢悠悠过来,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夏青,低声道:“展昭跟你很熟么?”
夏青不想理会他,只仍旧含情脉脉看着展昭。
赵祏又说:“本王问你话呢你敢当听不见?”
他好吵,夏青歪头看他一眼,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不识。”
“哼。”赵祏很不满,又看向展昭,声音略带一点点的清冷,道:“展护卫不必多礼,这位是新任的巡查御史夏青夏大人。”
闻言展昭这才转过头,微微打量了夏青一眼,拱手道:“夏大人,展某失礼。”
爽朗大气,神采奕奕,眉如远山,目若朗星,顾盼之间带着一股晴朗之意,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夏青如饮佳酿,乐得眼睛都眯起来,表情想必是相当的狰狞,陶醉的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乌纱帽上的两根翅子也随着很得意的甩了甩。
得不到她的回答,展昭:“嗯?可是展某吓着了大人?”仿佛带着一点疑惑。
夏青回过神来,才想起人家品阶比她大得多,急忙躬身做谦虚状,牛头不对马嘴说道:“展大人若用得着下官,尽管开口便是,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展昭很似无力的看向赵祏。
赵祏抬步向府内走去,一面道:“日后这位夏大人便是此案的主审官,展护卫先与他说说案子吧。”说完也不理二人,端着架子晃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