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五年少老成,皱起眉头来像个老头,叹道:“我们大人想请少卿大人去破个案子,京城书院里死了个书生。大人说,王妃去了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窦蔻长叹,“今年的运气果然不好。行吧,小五你来带路,我们这就去京城书院。”
赵小五又突然提醒道:“大人还说,请少卿大人带个仵作。”
“知道了。”窦蔻有气无力道,“素衣,去把周仵作找来,又要再辛苦他了。”
说着便往外走,她能不能换个装束呀,这发饰实在沉重,今天要是再顶一天的话,她脖子是真要断了。
在等仵作的时候,窦蔻强烈要求蝉衣给她梳个男式发髻,留下一支玉簪绾发。
蝉衣不得已给她换了发型,最后发现男式发髻更适合身穿官服的窦蔻。
窦蔻也很满意,脖子终于不必受累了。
“大人,仵作来了……。”程素衣在车门前说。
“那行,出发吧。”窦蔻没有给程素衣继续说话的机会,便让马车走了。
程素衣只顾着看窦蔻的新发型了,也就忘了说仵作的事。
京城书院是京城地区最大的书院,在前前朝就已颇具规模,到了现如今,更是所有学子心目中的圣地。
院长是当世大儒,身上也是带着品阶的,只不过空有品阶无实权。
书院以京城为名,据说是建立书院的那位大儒取的,他说名字不重要,重要是学院里的读书人。所以这么一个率性的名字就一直沿用至今,却无人觉得哪里不好。
书院的大门看上去不但大且陈旧,但没人敢小觑这扇门,这是记录着历史沧桑的一扇门。
战乱时,书院里保护了不少无辜的百姓。哪怕是不识大字的兵痞子也对书院充满了敬畏,这里也是历经几个朝代,京城内唯一一处从来没被战乱光顾过的地方。
武可定国,文可安邦,这是每个明君都必须清楚的,治理国家需要这些文人,必须给予尊重。
“下车!”窦蔻对这个地方也充满了敬畏,这是真正教书育人的地方。
本朝有很多官员出身于此,来此的车马轿子就到此门为止。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无论官职大小,均步行。
下车后,程素衣看到那瘦小的新仵作,这才想起了这事。
“大人,仵作换人了。”
“什么?”窦蔻蹙眉,配上她中性的打扮,颇有一番韵味。
程素衣连忙咳嗽一声,说:“周仵作身子不舒坦,昨日协助周仵作验尸的胡仵作来了。”
窦蔻惊讶道:“胡捕头的老叔?他不是轻易不出山吗?”
程素衣说:“听那老胡头说,他是冲着大人您制作的验尸工具来的。”
窦蔻笑了,“行啊,等此案结了,让他再给我培养两个接班人,我送他一套。”
这验尸工具可不仅仅是口罩手套和白大褂,还包括各种锋利的大刀小刀,骨锯,剪刀,尺子以及缝合伤口针线等物。
窦蔻是参照现代法医用品改造的,用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这东西没少花她银子,还是在边关等端木杨时借助外祖父的力量专门找铁匠做的。
话音刚落,耳尖的胡仵作便颠儿颠儿的过来了,咧嘴一笑,“小丫头,说话算数?”
胡仵作长得精瘦,头发稀疏地在头顶上挽了个小发髻,脸上的褶子一大把,手上的皮也像是鸡爪一样难看。
窦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问道:“看管京城东郊义庄的老驴头是你什么人?”
这长相,跟那老驴头有得一拼。
胡仵作嘿嘿笑道:“那是老头子的师弟,早些年他伤了手,就没法干仵作这一行了。还是肃亲王仁义,给他弄了个义庄的管事当,这才没饿死。哎呀,像我们这些跟死人打交道的,很少能有善终的。小丫头,你做的那些器具很好呀。”
窦蔻终于发现他跟老驴头不一样的地方了,那就是这老头有一口好牙。
“胡仵作过奖了,今日有劳胡仵作。”窦蔻拱手道,对于有本事的人她从来都是敬佩的。
“不敢当,不敢当,呵呵,大人请!”胡仵作被窦蔻这一拱手吓到了,也感动到了。
不管他验尸的手艺有多好,他依然是个下三烂的仵作。能得上司这么重视,他重新出山又如何。
窦蔻不知道她这一小小的举动让胡仵作这么感动,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一处结了冰的水塘边。
陈显就等在这里,他手下的锦衣卫已经乘着小船在水塘里破冰了。
窦蔻一来,陈显的目光便全聚在她身上,今天的窦蔻跟昨日又不一样了,发髻变了,人也变得更加有神采了。
“同知大人!”窦蔻拱手道,“不知这边发生了……。”
说到这里,窦蔻看到那在水塘中心位置的尸体,尸体边上还有一大摊血迹,头朝下,将那水塘上的冰砸开,脑袋直接沉到冰窟窿里去了。
窦蔻的眼神一向不错,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声音颤颤地问:“那,那是谁?”
尸体上穿着书院书生们才有的儒衫,一看就是书院的学生。窦蔻怕这人是周梅的哥哥周行畅,若是他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周梅他们说。
陈显摇头,“看不到脸,还不能确定。”
“唉!”窦蔻叹道,“希望不是周行畅,如果是,那他真是掉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给寡妇写情诗这种事情,任何一家书院都不会要这样的学生。这个朝代还是很推崇寡妇守节的。
“怕是凶多吉少。”陈显道,其实是谁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案是否好破解,能否达到陛下想要的结果。
那片水塘不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听说水极深,早些年也有学子淹死过。
水里种着不少荷花,正值冬末,水塘上结了片片厚冰,枯荷残叶形成一副只有黑白灰的画面。
然而此时在那片黑白灰的画面里有一大摊鲜红的血,还有那青色的儒衫,如此一幅画实在是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此处的冰有厚有浅,人是不敢直接站在水塘上面的。只有用小船一点点地破开冰面,然而这个过程很漫长。
窦蔻一直在等,没等多久,手脚便冰凉起来,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又是一叹:“真不知春风何时能吹来,最讨厌冬天了。”
突然身上一暖,陈显将他的披风披到了窦蔻身上,微微一笑,“少卿大人,多穿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