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蔻是在问顺子也是在问自己。
没人喜欢复杂的案子,东扯一点西扯一片凑成的案子最难解,每一步都必须走对,不然案子很可能会被带进冤案的胡同里。
要是前面冤枉了,那后面怎么办?许多无良的官员则会将错就错,继续错下去。因为这样可以遮掩前面犯下的错误,殊不知,这就是冤案的前奏。
顺子道:“大人,不如我们把那个杏儿抓来问问?”
窦蔻蹙眉,在想这个可能性。
顺子看她不说话,继续说道:“大人放心,我和师姐是这方面的高手,半夜去抓人,咱们审完再把人给送回去,保证不会露出马脚。”
窦蔻摇头,“不行,杏儿现在是瓦剌公主的丫鬟,若出了事,这不是个人恩怨而上升到了国与国之间的恩怨。此事不妥,也许是我想多了,世上怎能有那么巧的事?赵小五,监视李楞子的事交给你,你们几个跟我去仙乐坊,走后门!”
仙乐坊是官家教坊,一般的姑娘家想进没那么容易,这里的姑娘大多都是犯了事儿的千金小姐们。父兄们落了罪,祸及她们,她们有的是很冤,可这又能如何?皇朝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窦蔻对此也是毫无办法。
她能做到的就是不拿有色眼镜看她们,并不是谁都能说死就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有了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令牌,仙乐坊看门人恭敬地开了门。
窦蔻进门便喊道:“来人,去把仙乐坊的老鸨和管事叫来。”
老鸨的身份也是贱籍,是从年老又会来事儿的妓子升上来的。
而仙乐坊的管事却不同,那是正儿八经吃衙门饭的,就跟衙门里的捕头差不多,只不过他管的是仙乐坊的钱财及运营方式。
另外手下还有几个调教姑娘的小管事,这些都是良籍。在仙乐坊的地位等于管理人,他们有家有业,属于早上来仙乐坊上工,傍晚时分下工的人。
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不低,正四品的官儿,区区一个仙乐坊的管事那定是随叫随到。
趁着等人的工夫,窦蔻四下里打量起仙乐坊内部来。
她是第一次来这里,纵是见过不少漂亮酒楼的她还是震惊了。这里面没有霓虹,也没水晶玻璃的装扮。有的却是红灯笼和各种彩绸扎成的花。
院子很大,四周都是三层楼房,一个个的房门紧闭,每间房门上都雕着不同的花纹,有牡丹,有芍药,还有兰花,梅花。
院内有小假山,还有一处活水,围绕这处假山和活水边种着一些时令花草。边边角角上也种着花儿,整个后院都充满了甜腻的脂粉味儿,不知是花儿的还是姑娘们身上的。
一来此处,红十三的鼻子就受不了,连打几个喷嚏,可怜巴巴地求窦蔻。
“大人,我,我能等在大门外吗?”
窦蔻知道这是她鼻子太灵的缘故,笑道:“去吧。”
很快,管事带着连连打哈欠的老鸨来到窦蔻跟前。
“小的王吉见过少卿大人。”
“奴家仙乐坊老鸨见过少卿大人。”
二人皆给窦蔻行了大礼,对于这位少卿大人的传说,他们身在仙乐坊没少听。
窦蔻摆出一副官架子来,不紧不慢道:“起来回话。”
“是是,谢少卿大人。”
窦蔻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去年端午节前后,坊内可曾有过一个叫穆家丫头的姑娘?”
为什么说端午节呢?
是因为后坝村的村里正他们说,穆家丫头的母亲是在谷雨时节去世的,然后穆家丫头为母亲过完了七七后才被家人接走。
七七就是七个七日的意思,这地方的风俗是人死后要过头七,三七和七七等祭祀活动。
七个七就是四十九天,这么一算离端午节差不了几天。要问几月几日,或许人们大多记不大清,然而问在某个节日发生了何事,很多人都能很快地记起来。
管事皱眉想了想,摇头,“回大人,没有这样一个姑娘。”
窦蔻也皱眉道:“那么去年来教坊的姑娘可有姓穆的?”
管事再次回想起来,点头,“是有个姓穆的姑娘,可这姑娘……。”管事看向老鸨,“你来说。”
老鸨道:“说起姓穆的姑娘,奴家这才想起来,这姑娘跟人家不一样。是自己卖身来咱们教坊的,然而她不要卖身银子,反而每个月给咱们教坊十两银子,她的要求是不抛头露面,说是几个月后就有人来赎她,来教坊也只想有个安身之处罢了。”
说到这里老鸨露出可惜的神情来,“那姑娘长得可漂亮了,我在这教坊里也待十几年了,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她愿意挂牌子,未来几年的花魁肯定都是她的。比起那谁来,可好看多了。”
那谁,窦蔻自动脑补成于青青。说实话,于青青的相貌并非倾国倾城,也就属于中上之姿。
窦蔻看了眼管事,“仙乐坊还有这种操作?管事,老鸨,你们没少收人家姑娘的银子吧?那姑娘呢。”
管事赶紧说道:“这,这,我们这都是按章办事。坊内的姑娘要是有一手好技艺是可以卖艺不卖身的。”
老鸨也赶紧说道:“是啊是啊,那个穆姑娘她弹了一手好琴,每日晚间都会在帘子后面抚琴。关键的是她一来就有人包她,她也同意了,让她可以不必接客,待规定的日子满了,那人就花了大价钱将她赎了出去。”
“规定的日子,什么日子?”窦蔻追问。
老鸨道:“就是卖身时跟我们教坊签订的日子,四个月,那姑娘只在这里待六个月。年底就被人赎出去了。”
“六个月?年底?”窦蔻自语几声,再接着问:“这位穆姑娘全名是什么?赎她的人又是何人?”
老鸨看了眼管事,说道:“请大人赎罪,那位穆姑娘说她姓穆,叫穆柔儿。也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那位赎她的人的名字叫宋千,很神秘,人罩在斗篷里看不清脸面。
他给了一千两赎穆柔儿,平时每个月还给咱们教坊一百两银子包穆柔儿,为了就是不让我们为难她。这么好的生意,咱们教坊能不做吗?反正跟她签的又不是真正卖身约。”
窦蔻对这两个名字完全没有头绪,再问:“老鸨你跟我来见一个人。”
“是是!”
要确定这个穆柔儿是不是穆家丫头,只能靠老鸨了,要是她认得李楞子,那穆柔儿就是穆家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