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风好像变急了,吹在身上更显寒冷,但林风扬最冷的地方却在胸口那个位置。
“当年那位青衣相士也曾告诫自己不要继续跟梓离在一起,否则此番回山即会遭遇关乎生死的大难。果然如那位相士所言,这个关乎生死的大难终于还是来了。”相士其他所言之事,也俱都应验,林风扬摇了摇头,想起自己也曾问过相士可有破解之法,青衣相士沉默片刻,说出最后一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林风扬当时听完不以为然,自己堂堂逍遥门弟子,如何能信算命的胡言乱语,只当笑料一听而过。现在想来那相士真是神人,早就算到自己会有今天,所说不过寥寥数语,却句句珠玑。
风变得更急了,吹开林风扬脸颊两侧的长发,露出一张坚毅的俊俏面孔:“尤师叔,我若真得跳下去,你保证放过她俩,此话当真?”
尤洋:“当真啊,难道你还真能跳下去不成,以你现在的伤势,根本无法御剑,从这悬崖跳下去,怕是连尸首都找不到。你若够胆,尽管跳好了。”
林风扬看了看聂掌门,聂掌门铁青着脸没有说话,看来莫曦雪的偷袭彻底惹恼了他,连平日里宽厚公正的他也失去了耐心。
莫曦雪怒道:“别听这个长脸贼胡说八道,今日最多我三人战死此地,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浓郁的黑色从天边沉沉地压了过来,如世界末日般,天空猛地炸响了几道惊雷,震得每个人心头一颤,空气闷热,暴雨将至。
林风扬苦笑一声,嘴角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去,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显苍白。
他忽然对楚梓离传音入密道:“此时此刻,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你有没有后悔跟我在一起?”
楚梓离转过头有些奇异地看着他,当看到他黯淡的眼神时,便已经知晓他心中的想法。楚梓离的眼中掠过一丝震惊,震惊过后,她的脸色转为淡然,像是一下子看破了整个红尘。她将头轻轻地靠在林风扬的胸膛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笑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林风扬惨笑着闭上双目:“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梓离,我知道你已明白我心中所想,不应该连累莫曦雪的,她受伤最轻,凭她的修为,只要两位掌门和尤师叔点头,足以安全地护送你离开天运峰,所以你会支持我接下来的决定吗?”
楚梓离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是笑着笑着,眼角便垂下了眼泪:“林大哥,你若跳,我就跳。即便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没有了你,这世间还有何乐趣!”
林风扬将楚梓离紧紧抱住,并没有劝说她,似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决定,就像楚梓离只凭眼神就知道他的想法一样:“好,那我们就做一对亡命的鸳鸯,再不理这俗世一切。”
天空再次炸响一声惊雷,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林风扬抱着楚梓离决然地从悬崖一跃而下,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们长发飞扬,他们年轻的双眸里没有一丝胆怯,也没有尖叫,像是在经历一件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围观的众弟子发出震耳惊呼,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众人冲到崖边,只看到云雾中两个逐渐变小的身影,叹息声如潮水般涌出,响彻整个悬崖。谁都没想到林风扬真得跳了下去,而且是说跳就跳,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不要!不要啊!林师兄,林师兄,林师兄啊!你怎能这般想不开……”张羽生第一个冲到崖边,嗓子都快喊哑了,脸上是无比的心痛神情。
“林风扬,梓离姐,你们为什么要跳下去,为什么那么傻……”楚梓离不敢相信地看着崖下,脸上是不弱于张羽生的心痛表情。
凌冽的山风中已不见人影,只从空气中远远地传来楚梓离飘渺的声音:“小雪,谢谢你,你多多保重,愿我们来世再做姐妹。”
“梓离姐啊……”莫曦雪整个身体颓然坐倒,悲伤的泪水夺目而出,眨眼之间,便泪流满面。
想到有伤在身的林师兄这一跳必死无疑,身旁的张羽生也不禁潸然泪下,嚎啕痛哭。
尤洋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呐呐道:“居然真得跳下去了,林风扬啊,林风扬,原来你是如此刚烈的性子,唉,真不知该说你是有情有义,还是傻呢!”言语之中,满是惋惜。
一股莫名的怒火自张羽生的心口处窜出,欲燃烧一切,燃尽所有不公平的一切给林师兄报仇,这怒火如此的剧烈,以至于张羽生难以自持,即便双手紧抚胸口,仍然缓解不了胸口传来的那一阵阵心绞痛。没有人发觉,此刻一个金色的“天”字封印正浮现在他的胸口处,不停地吸收着从他心房内窜出的黑气,那些黑气数量极多,伴随着张羽生歇斯底里的愤怒源源而出。他越愤怒,心房窜出的黑气越多。
这天字封印正是当日被聂掌门所发现的上古十大奇印之中的天机印,天机印金黄色的天字此刻因为吸收了繁多的黑气,在最上面一横的左角边缘处已泛起了黑色。
目前逍遥门众人都被林风扬跳崖之事所震惊,无一人察觉到张羽生身上的异状,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也没有人知道这金色字体若全部被黑气所噬完全变为黑字时,会发生何等恐怖的事情。倘若这世间有一人能够知晓,此人唯有当年在张羽生身上施展天机印的高人。而这位高人究竟是谁,是否尚在人世,究竟为何要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施展这般强大的天机印,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截至目前还是个迷……
很多年后,张羽生常常会想,若是没有亲眼目睹林师哥被逼跳崖,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以后的自己,变成那个万人畏惧,天地不容的自己!
眼前所见,仿若一场噩梦。大哭一场后,张羽生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心口上的封印随着他的情绪稳定后印入皮肤隐去不见,而这一切变化张羽生自己丝毫不知,他的心中只有对林风扬沉重的哀伤,至于胸口那有些灼痛的感觉,他自是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