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问以为画骨仙还是执拗于君莫年没有直接承认当年的杀人之罪。
君莫年为当今圣上,如果公然承认自己杀害无辜百姓,那他这皇位可是就别做了。
“我自然知道,只是这卫国候我不做,他赐的园子我也不会去住。”画骨仙只是死咬着这一句。
“这是为何?”楚梦离不解地问道:“师父,徒儿知道你淡薄名利,但卫国候并未实封朝中官职,有了这样的身份,对承志,对顾家将来都是好事啊。”
画骨仙又闷不吭声了,他知道君莫年能做到这样已是极大的让步,然而他顾家终究数条任命葬于他手,心中的这根刺是去不掉的。
他又怎能安然领受这卫国候金印,又怎能再那园子里住的安心,那都是顾家的人命换来的啊。
金银偿还他可受,这是君莫年亏欠他们的补偿,然而卫国候、乐景圆却是将他叔侄牢牢困在京城,成了他君家的臣子。
为仇人做臣子,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肚量。
“我心中早有打算,等着冤案昭雪之后,我就带着金银,和承志回巫雪峰去,从此不问世事,我顾家的后人绝不做君家的臣!”画骨仙言语一处,楚梦离的泪就落了下来。
她终是明白了师父的心境,也深切地明了那日师父放弃复仇的痛苦,更加心伤师父离她而去,要远走巫雪峰。
“师父,可是对我仍心有芥蒂?”君莫问听得画骨仙说他要回去巫雪峰,也是吃惊不小。
“你勿这样小人心态。”画骨仙一脸肃穆。
“若实在不愿意住在那园子,师父尽可以住在我的府上,楚梦离无父无母,您在她心里就如父亲一般,墨儿也这样离不得你。况且你不喜京城,我办完了差事,咱们就可一起回北地去!”君莫问一口气说了大段。
楚梦离只是哭着连连点头,君莫问说的正正是她想说的话。
画骨仙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一样,走到天涯海角,你也是君莫年的亲弟弟,也是当朝皇族,老夫做不到,也不想承志跟着我寄人篱下。”
“怎能是寄人篱下?”君莫问反问道,全府上下对画骨仙向来恭谨,只当老太爷那般供着,何来的寄人篱下呢。
“只要这天下还是君家的,就是寄人篱下,不必说了。”画骨仙又摆手道,“你夫妇二人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我的心思,你们也需明白。”
君莫问劝无可劝了。
楚梦离只是哭叫了一声“师父。”更是不知从何劝起了。
“既然已经说开,我这就与承志收拾了行李,明日一早我们就走了。”画骨仙做事向来不喜拖泥带水,他也不甚懂得那些人情世故。
“师父,真要走,路途遥远,还有带的这些东西,还请我着人安排好了,送师父和承志一程。”君莫问言语恳切,巫雪峰地处北地的最北端,光是赏赐的这些金银细软,他叔侄二人也无法带走。
画骨仙本想雇商队的,听君莫问如是说,若是拒绝了实在是有些过了,遂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也不推辞了,今日有些困乏,我先去歇着了。”
说完便只身往他居住的厢院而去。
楚梦离还是哭个不住,她万没想到那日跟师父提给承志找老师,他断然拒绝,是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
君莫问只是搂着楚梦离不住安慰:“莫再伤心了,师父也是有他的难处,易地而处,你我可能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楚梦离在一时之间却还是不能接受。
“娘亲,你如何伤心成这样?”楚千墨在圆中玩耍疯跑,裹了一身尘土,看到楚梦离泪流满面的样子,顿时玩心全无。
楚梦离碍着儿子的面,赶紧擦了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师爷爷说他要走了,娘亲舍不得他,故此这样伤心。”
“师爷爷要走?”楚千墨听了失魂地瞪着圆圆的大眼,还不及楚梦离回答,就一阵风似的跑去了画骨仙住的厢院。
楚梦离看着儿子失魂的模样,眼泪又禁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君莫问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心也刀绞似的。
吩咐了冷影快去跟着楚千墨,他半拥着楚梦离回了卧房。
君莫问虽然也是不舍,但师父既然去意已决,他也是尽心竭力地安排护卫他们的人员。
忙了一天,总算都落定了,君莫问坐在书房看着纸上的行李清单,不经意就瞄到了那日画骨仙拒接的圣旨,心中微微一动。
师父说走就走,但顾家的事他还需帮着料理,想到此,他高声叫来冷影,吩咐道:“备马!”
已是夜幕初降,君莫问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口,坐上了宫中的轿椅直朝着政务大殿而去。
“臣君莫问,参见皇上!”君莫问见到君莫年,恭谨地行了跪拜大礼。
“莫问啊,你突然来见朕,是有要事?”君莫年自上次内宫之乱后,对君莫问态度大变,至少言语上是客气了许多。
“事关卫国候。”君莫问开门见山。
君莫年听到“卫国候”三个字,心中隐隐不悦,却并未形于色,依旧亲和地问道:“何事?莫急,慢慢道来。”又对着内侍道:“赐坐!”
“回皇上,顾识一声浪迹江湖,对朝中规矩不甚了了,还请陛下宽仁。”君莫问直接道明来意。
“自然,朕对他还不够宽容么?”君莫年心中更加不悦,他贵为天子已经昭告天下,向顾家认错了,还要怎样。
“陛下自然宽容备至,臣今日回禀的是,顾识意愿带着侄子远居他乡,陛下赐的乐景圆,他不敢再领受了。”君莫问十分注意措辞。
“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叔侄是想居于何处,朕再赐于他们便是。”君莫年压抑着心中不快,表现得甚是大度。
“他们意欲去往北地极北之地。”君莫问稍有迟疑,还是据实回禀了。
君莫年听到“北地”二字,眸色渐渐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