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的。”顾承志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声音还是不自觉地颤抖,“那时我在地窖中吓得不敢出气,过了很久,听到外面离我很近的地方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人说候司办事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个人只是哼了一声,我记得非常清楚,就是候司这两个字。”
冷影听顾承志说完,又继续道,“经过我的查访,各种证据均指向候司,当年确实是动用了候司进行的屠杀,这一点已确凿无疑。”
楚梦离只是看着君莫问,说不出话来。
“我也想不明白,皇兄为何要动用候司,按说这样的事本不用搞那么大动静的。个中缘由,恐怕只能当面问问皇兄才能清楚了。”君莫问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又似在向楚梦离解释他当初为何说不能确定是候司所为,因为他想不通。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总归是君莫年一手造成的,他在他爹的错误之上,又继续了一个错误。
这件事,幕后元凶已经水落石出,画骨仙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他看着眼前因饱经挫折、受苦受难而神采暗淡、身枯骨瘦的侄儿,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他拉起顾承志的手,默默地没有说话,他此刻只想让这少年饱餐一顿,好好睡上一觉。
然后从此与自己一起,习医练舞,快意人生。
画骨仙带着顾承志走出大殿,临出门前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楚梦离站在门边,看着师父与顾承志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其实刚才画骨前辈只是看到前面边疆案那一段文字,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一段很有深意的文字,王爷请看。”冷影说着,将那卷文稿呈到君莫问面前。
楚梦离快步走过去,倚在君莫问身边,展开纸卷,轻声念到:“……治国所用之人才,恰如巨木之于大厦、石基之于浮屠,非栋梁之才不可。周文王觅姜子牙于江边,秦穆公发百里奚于闹市,蜀先主请诸葛亮于村野。此皆治国用才之道也!”
楚梦离读到这里,身旁的君莫问不住地点头赞许,她望望夫君,心中一阵莫名的甜蜜,愣怔了一下,红着脸继续读到:“然用才亦当不避亲,若周武王任用周公,成就八百年基业,唐高祖依仗太宗,征平数千里河山。就时下而言,宸王心怀天下,大公无私,才德兼具,堪称当世之英豪,此等贤良,惟重用可安定社稷,不用则为国之损失……”
“啊!”听到这里,君莫问不觉惊呼一声。
“王爷容禀。”冷影拱手向前,对君莫问说道:“此段文字,雄辩古今,洞察秋毫,臣思量过往大小事件,总觉得圣上对王爷有所避讳,感觉有束之高阁之意,不知对也不对。”
“你继续讲来。”君莫问眉头紧锁。
“此中缘由,臣暂时还未查知,只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前几年,朝中分明无人可用,凭王爷之大才,无论讨伐蛮夷入侵,还是救旱治水,定然能为圣上分忧,可圣上偏偏任用一些酒囊饭袋,直到形势不可收拾之时,才不得不请王爷收拾残局。故此,臣以为,圣上是担心王爷功绩至伟,让天下百姓称颂!”
“所以,本来被文章所折服,要钦点顾谏为状元郎,但回头想来,这个顾谏对王爷称颂有加,圣上顾虑此人今后会鼓动朝臣,逼圣上启用王爷,更甚至与王爷一起,使圣上难以掌控?夫君,你觉得我推测的有无道理?”楚梦离认真说道。
“圣上确实只对我谈兄弟之情,国家大事总是避之不谈,也甚少让我为社稷出力。我每每感到奇怪。说实在的,圣上疑心是比较重,我觉得梦离说的有道理,但还不仅仅如此。”
“还会有什么原因?刚才师父说的边疆案一事吗?”楚梦离抬头凝视着君莫问。
“应该是。先皇当年误判边疆案,让顾家家破人亡,圣上现在一来是顾虑皇家威严,不肯承认旧时错误,更重要的,是对故皇叔家族的忌惮,亦或说圣上可能有他的计划。”君莫问收起书卷,踱到壁炉边,拨弄着炉中的炭火,回过头来接着说道:“若要使这炉火熄灭,最快的办法莫过于用水浇之,但最根本的办法,还是釜底抽薪!我想先皇叔家族现在在西部边疆经营多年,早已尾大不掉,圣上疑心那么重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他们心有异志?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必然是圣上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担心顾谏文章一出,反而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王爷言之有理!”冷影接着说道:“以圣上之疑心,遇顾谏文中两处逆鳞之痛,圣上怎么可能放过他?所以圣上不惜动用候司除掉顾谏全家,想来应该如此了。”
“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罢了,要想一切拨云见日,那只能亲自问问圣上了。”说完,君莫问苦笑着。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夫君早点歇息吧,我吩咐厨下去炖碗燕窝来!”楚梦离心疼自己的丈夫,匆匆安排宵夜去了。
“臣告退,王爷早些安寝。”冷影拱拱手,退出门去。
君莫问站在床边,望着漫天繁星,思绪却无法斩断,直到爱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递到自己口边,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心爱的妻子,心中不由豁达了不少。
心中忖道:“只要有你在,一切纷争与困扰都变得无所谓了。”
“莫问,我总是担心师父会有过激言行,毕竟不论何种缘由,君莫年是害他弟弟全家的罪人,幸好你寻到了顾承志,师父总算有了寄托,我看他神情都与往日不同。”楚梦离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君莫问轻轻圈住楚梦离,“又什么事,明日再说。”
楚梦离看着英武的夫君正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脸上一阵绯红,轻轻投入怀中。
君莫问一把抱起娇妻,向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