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离歌,你还有脸叫我一声大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那些北漠的百姓赶尽杀绝,做错事的并不是他们,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逸尘上前一步,直接拎起了安离歌的衣角,不停的追问道,猩红的眼睛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
他刚刚打那一拳,只是心内气愤异常,可他并没有料想到安离歌却没有还手,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此刻,他真的好想与人打一架,亦或被人打一顿也好。
被安逸尘紧拽着衣领,安离歌既不挣扎,也不反抗,只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告诉他:“北漠城内七万臣民拒不投降,如今已被我全部斩杀,国灭。我已经请示父王,父王也恩准我的提议。并且说了若有狂徒,北漠慕族皇族数千人,皆要斩首示众,一族必须全灭,才能杀鸡儆猴,让这天下人看看,对我大胤皇朝不忠,就是此等下场!”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父王,他……他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安逸尘颓然的放开安离歌,望着鲜血染透的北漠城,心内痛苦不堪。
只是,安离歌接下来的一番话,更加激怒了安逸尘。
“三哥何至于如此阿,幼时不就是三哥教导我弓弩射箭,事事必须要狠厉吗?只是事到如今,我还是有一事不明,就是为什么三哥要对北漠如此的袒护和上心?莫非三哥亲手设计的计谋,如今却动了真情,难道三哥你是真的爱上了那位北漠公主?臣弟还以为三哥是个薄情郎,或者只专情于太傅之女——周宛如一人呢……却没想到,三哥原来还是个痴情人呢?”
安离歌意在挑拨离间,出言就是对安逸尘的相讥嘲讽。
“住口!”安逸尘怒目而视,“你没有资格提她。”
安逸尘没有想到,安离歌的生母害死了他的生母,而如今安离歌也要处处来针对自己,幼时那么惹人疼爱的孩子,如今却已经变成了这般狠厉,心狠手辣一如当今皇后。
只是在悲伤之余,安逸尘还是悬崖勒马,深刻的理智没有让他将更多罪孽的话脱口而出。
安逸尘倒吸了一口冷气,企图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语气殷切的恳求,“离歌,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抢走你的太子之位,那么,我等下就去请求父皇将太子之位转让给你好吗?那么,你现在可以住手了吗?不要再杀人了。”
安离歌伸手擦掉了自己嘴角上不停流着的血,笑容显得很诡秘,“属于我的,臣弟我自会一一取回来,只是,现在,我倒是想问三哥一件事情,以三哥之见,敌人若不投降,该当如何处置呢?”
“我不想跟你争辩,放他们走。”安逸尘似乎没有力气了,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殷殷的说道。
可是这轻飘飘的声音,依旧还是被安离歌给听见了。
“三哥,不畏养虎为患矣吗?”
安离歌生怕自己说的话没有分量,又补上了一句,“倘若因此放虎归山,出了事,谁来担保呢?”
“我担保。”安逸尘的声音很小,无力感在瞬间浇灌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我将我我的太子之位拱手相让给你,只求你能放过他们!”
“对不起,三哥,我办不到。”安离歌随即将斩立决令牌丢下城门“来人啊,将这些人给本王斩立决!”
“不要——”安逸尘快速伸出手,想要去阻拦安离歌的行为,却已经来不及了。
刽子手得令,再次举起手中的屠刀,最后一排百姓也被残忍的杀害了,鲜血顿时流满了底下的整片土地。
那鲜红色的液体,也在瞬间就模糊了安逸尘的双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三个月的自己,和慕琴坐在北漠的院子中乘凉,漫天杏花雨,慕琴煮了一壶青梅酒。两个人执手相坐,含情脉脉。
那个时候,他不是大胤皇朝的三皇子安逸尘,只是从中原来的一个普通绸缎商,名唤青宁,他对慕琴说自己的父母都已经故去,在中原已无家室和牵绊,他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愧疚,因为一来自己这是为了大胤国的利益,二来是因为自己的母后早已经被奸人给残忍毒害,而自己的父皇却狠心不去调查事实真相,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在他心里,就已经把自己默认为孤儿,没有所谓的父皇,也没有所谓的父子亲情。
只是,自从遇见慕琴的那一刻起,他那斑驳的心却死灰复燃了,一刹那间,春暖花开。
慕琴那双温柔安抚的眼睛,让他一生难忘怀,同时,她的死,也是他心上再也抹不去的一道伤疤。
后来,安逸尘回到了驿馆,原本安离歌的意思是让他先回中原,可他却怕安离歌再次对北漠其他的百姓大开杀戒,只能强撑起打起精神在这驿馆休息几日,再做定夺。
只是望着眼前熟悉的北漠城,每一寸土地都给安逸尘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记,如同烙铁,深深的印烫在他的心口,再也擦不去。
安逸尘很快就在驿馆内的房间里沉沉睡去,梦中,又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影。
慕琴日日入他梦魇之中,更加加深了他心内对她的愧疚。
入夜,恍惚之间,他似乎看见慕琴正急匆匆的奔向北漠皇宫,为这自己和她的婚事,去向北漠王求情。
慕琴赤着脚,跪在冰凉的大殿上,神色迫切,希望北漠王能够提供给他一份官职,让他在北漠生活下去。
她的眉目是那么的使他心疼,安逸尘拼命的想从梦魇中醒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可也无法触碰到梦中跪在大殿之上的慕琴。
月凉如水,这个让人心疼的小女子为了她心爱的男子,去向父亲求个前程,可最终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想之后,梦中事如何,都该忘了个干净。
尽管梦魇让他痛苦,可是终究能使他再见一见慕琴,这便也让他心安了许多。
死了的人已经摆脱了缠累,但是活着的人终究还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