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周宛如与阙溪原本已经约好去戏园子里听戏的,可周宛如应邀而至,却没有在梨园中发现阙溪的踪影。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却只见到钱锦华坐在戏台下面,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嗑着瓜子,也是左顾右盼的,不像是在听戏,反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周宛如没找着阙溪,便径直走到他的桌前坐下,想打听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钱锦华见到她,顿时眼睛一亮,把手中瓜子一扔,看样子等的就是她了。
果然,钱锦华是为了阙溪而在这梨园中等她的。
因为周宛如身份较为特殊,无法派人去太子府中传话,二人一般会在上一次分别时,就商定好下次相约的时间以及地点。
这天距离他二人上次见面已有数天了,阙溪头天晚上不巧染上了风寒,不能见风,也就无法应这日的约了。但又担忧周宛如在梨园中见不到他人时,会担忧或久等,他也无法找人去太子府上传信,便只好让自家表哥来替他解释了。
周宛如听了钱锦华的这番解释,有些担心阙溪的病情,还想细问,但钱锦华却道自己还有其他邀约要赴,就匆匆走了。
如此,周宛如也就无心听戏了,一个人有些失落地离开了那梨园。
而回府的路上,也恰好见到路边有一家药堂,想着可以顺便去问问伤风有没有那些地方需要注意的,吃些什么,可以有助恢复的,自己倒也可以做了给阙溪送去。于是就径直走了进去。
这间药堂的坐诊大夫,年纪颇有些大,鬓发花白,留有胡须,看上去倒是个慈眉善目的,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今日来药堂里看诊的人数并不算太多,老大夫与一个年轻的药童都挺悠闲,两人正在闲聊。
一老一少二人聊得正起劲,周就连宛如都已然进了门,他们也仍未察觉,只一心一意的专注地说着话。
周宛如也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话,因为她听到他们正在聊“自己”。
只听那小药童问老大夫:“师傅,当初您为太子妃把脉时,她就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笑道:“不错。”
小药童又继续道:“那到现在,太子妃岂不是已经有五个半月了。还有将近四个月,小皇长孙就可以出世啦。小皇孙日后定会长得很好看的,那日册封大典时,我在街上见过太子了,当真是仪表堂堂、俊逸非凡啊。我也听说那太子妃也是长得非常好看的。师傅,你那日去太子府上有见到过太子妃吗?她是不是真如口中大家所说的那样,貌若天仙呐?”
老大夫好笑的点了点他脑袋,笑骂道:“你这孩子啊,才屁大点年纪,怎么就这么看重长相。那太子妃长得好不好看我也不知道,我当日在太子府中为她诊脉时,她人尚在帘内,我怎可能随随便便就见到她的脸呢?”
小药童心下有些可惜,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兀自叹了口气。突然就发现了已在堂中站了许久的周宛如,吐吐舌头,冲老大夫说了声:“师傅,有人来了。”就跐溜的跑走了。
在刚才听了小药童和老大夫的那一番谈话之时,周宛如此刻的神色是晦暗难明,怀疑、愤怒正在一点点的在侵蚀着她的心。
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向老大夫再三确认:“我且问你,你真的诊出了‘太子妃’怀有身孕许久了?”
老大夫目露狐疑,不明白这位脸色难看的姑娘为什么来他这药堂不是自己问诊,反倒是对那位“太子妃”的事情如此在意。他特意留了个心眼儿,那些名门深宅中的事,他这个小老百姓还是少掺和的为妙。便也不回答,只问她来是自己身上不适特意来看诊的,还是来为人来抓药的。
周宛如见他不愿回答,也没强求。答案刚刚自己都已经听到了。也再无心思想阙溪的病,脑袋里充斥的全是要回去质问那太子安逸尘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的念头。转身便直接甩下那还是一头雾水的老大夫,就怒气冲冲地回了太子府。
回了府,周宛如问过惜玉,得知太子安逸尘已经回了府,此刻可能正在书房中处理公文。
周宛如本想直接冲去书房质问他。但却被惜玉给拦住了。
“主子,你去找太子,好歹也换身衣服再去啊。”
周宛如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一身男装呢,一看就知道是才从外面回来的。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找他,自己也多少有些理亏。遂命人找来一套在府里常穿的鹅黄素面锦缎夹棉袄和月白撒花留仙裙,让人服侍着换上,又随意往头上插了几只发钗,上了些妆,大致收拾妥当了后,也不带任何侍女,就独自一人往主院去了。
她现下心里真的很是急切,为什么那名老大夫会说是太子妃怀孕了呢?是安逸尘在骗她,还是这府中真的有谁怀孕了?她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日恰好是冬至,太子安逸尘惯常体恤下人,给家在京城的下人们都放了个假,让他们回去陪陪家人。
故此,今日这院里并没有人值守,连一向不离太子身的陈汻,今日也是见不到人影的。
故而,周宛如见院里无人通报,心中的怒气也尚存,便直接进了院子。
府中院落构造大体相同,因此,即便很少到过太子安逸尘的书房,周宛如也能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处地方。
和院子里一样,书房外今日也无人守候。
因安逸尘平日里并不会将一些重要的书信放在书房这么个显眼的地方,所以他也就没有特意再安排人守着这里了。
周宛如想当然以为安逸尘既然已经回了府,就必然会是在书房里处理起公文,便也不敲门,而是径直推门而入了。
可安逸尘却并不在,书房里空无一人,憋在周宛如心口,促使她来找安逸尘理论的那口气顿时就泄了。她的理智也稍稍回来了一些,觉得自己现下确实是有些太过冲动,还未确认那个怀孕女子到底是谁,怀的又是谁的种。若这一切又都只是那安逸尘为了掩盖他不举的事实而故意实施的计策呢?那么此刻,自己这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找他理论,不就显得有些不知礼了吗?就算最后闹到皇上那里去,终归也是自己吃了亏。
幸好安逸尘如今不在,她总算舒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可尚未转身,却突然眼尖的发现,安逸尘的桌上有一幅画,她一时有些好奇,便快步走上前去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