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身为婢女,主子的心事不能随意去猜测,她二人便都将这些疑惑给埋藏在了心里。
只是她们所不知道的是,此刻躺在床上的木兮,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她了,现在的她,满心只有对安逸尘的仇恨。
木兮在床上躺了许久,从窗外天光尚亮,到屋子里昏暗不明。她都始终没有动,只是安静的躺着。
晚上的药煎好了,青竹赶忙端着药进了屋子,墨菊正欲点灯,木兮却开口阻止了她。
“别点灯,我现在不想见着亮光!”
墨菊迟疑了一下,在月光的余光中,和青竹对视了下,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木兮,心下有些微微心疼,最终还是没有点灯。
青竹将药轻轻的放在深红的木质桌上,紧接着轻声的说道:“主子,什么事情您都先放着,天大的事儿都没有您的身子重要啊,你先喝药好不好?”
木兮并未回话,躺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的,窗外的月色洒在她的侧脸上,仅一天的时间,她的面色就已经如此蜡黄,好像将死之人一样。
青竹看着自己的主子一副决绝如此地样子,她猛然双膝跪地,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压着忍也忍不住的哭腔说道:“主子,求您了,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您让太子殿下该如何是好啊。”
只听又是“咚”的一声,墨菊也紧跟着跪下了,着急地说着:“是啊,主子,求您了,您就睁开眼吃点药吧。”
两人劝了很久,但见木兮还是一动不动的,心里虽着急万分,但也无可奈何。
而后,听着木兮均匀的且沉沉地呼吸声,她们皆相视一眼,轻轻的退了出去,将门无声的掩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伴着“吱呀”的声音被推开了,只是,房间内却静的仿若没有一人般。
这时,有晚风从打开的门处悄悄溜了进来,带着些许夜的微凉,卷着混合的不知名的花香,眷恋的吹着珠帘,环佩叮咚,床头的帐帘也忍不住风的挑动,情不自禁的乱动着,顺着缝隙吹着木兮墨色的发丝,翩翩舞动。
安逸尘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木兮,愧疚和心疼布满他此刻的心,那些疼痛感,犹如藤蔓一样,越缠越紧,勒地他快要呼不出气来。
他将手缓缓地抚摸上木兮的脸颊,说:“兮儿,我知道你醒着,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木兮这才微微睁开双眼,背对着安逸尘,看着叠在床里的蓝色锦缎绸被,上面的戏水鸳鸯绣得是那么的欢天喜地,一如曾经的自己,一心期盼着能和自己心爱的人能够比翼双飞,从此不羡鸳鸯不羡仙。
可是现如今,鸳鸯绣仍旧喜庆的缠绵着,而自己呢,国破家亡,心爱的人却成了自己的仇人。
她当即冷笑了一声,道:“杀了你?然后呢,杀了你,就能让我的父王母后活过来吗?就能让蒙庭活过来吗?就能让我的族人活过来吗?还是说……”
木兮顿了顿,眼泪顿时如决堤的江水,狂奔而出,浸湿了鸳鸯枕,那是她刚有了孩子,安逸尘怕她难以入睡,特特寻了来这具有安然入睡的鸳鸯枕给她,意图让她安然喜乐。
可是,如今孩子已然也早已随风而去,自己还哪来的安然喜乐,只剩下了无尽的悲痛与唏嘘。
安逸尘听着木兮反问自己的那些话,心里面的愧疚更加无限制的放大,无节制地放大……
看着落泪的木兮,他将手又缓缓的从她如墨的发丝上挪开,轻轻的走到颤动的珠帘前,看着月光如洗的门外,叹了一声道:“兮儿,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这所有的这一切,我也不想的,我只是……”
一听到安逸尘说这话,木兮猛地坐起,将被子一把掀开,光着脚站到他的面前,泪水还挂在她的脸颊上,尚未干涸,在月光的映衬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直直地看着安逸尘,安逸尘却并不闪躲,目光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
木兮带着哭音激动地说道:“你不想?你说你不想,那我为何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家没有家,国没有国的,甚至连我的孩子你都要夺取,你说啊,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和子民,他们跟你有何仇怨,你要累我们北漠血流成河?”
“兮儿,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
安逸尘一看木兮光着脚站在地上,心疼的忙要把她抱起,可是却被她狠狠的用手挡着他的手,不让他靠近。
“安逸尘,你不要碰我,也不要再叫我兮儿,我不是木兮,我是慕琴,是那个被你害的国破家亡的北漠慕琴公主,这笔血海深仇,将会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
安逸尘听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强硬的将她给抱回床上去,只是满脸心疼的看着她,她眼里的伤心和滔天的恨意让他觉得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们俩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了。
对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有他的木兮了,他怎么给忘了,她是北漠的慕琴公主啊,是那个君若无情我便休的慕琴啊!
安逸尘将手放下,心疼地向木兮说道:“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求你了,不管你如今是兮儿还是当初的琴儿,我都求求你先回到床上吧,不要再次伤害自己了。夜深了,地上凉,你的身子还没有好,你……”
“安逸尘,你何必虚心假意呢。我是北漠国的亡国公主,怎么,你能难道不斩草除根吗?”
木兮转身将珠帘向两侧一翻,向着门外沉沉走去,又说道,“自然,我如今是更不能住在这里了。我怎能和我的仇人住在一起,又怎能住在他侧妃所在的屋子里呢。”
安逸尘强忍着泪水走到她的身旁,紧紧的看着她道:“兮儿,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你是我的至生所爱啊,我怎么能下得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