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穷奇和饕餮离开了之后，程楚歌才缓缓的从门后面走了出来。虽然她看不见，甚至因为穷奇和饕餮过于敏锐，连精神力也不敢用，只能默默的在门后听着他们的对话。当陆沅琅掏出小盒子给穷奇的时候，程楚歌心里甚至有一瞬间想着穷奇会不会进来找她。
可是穷奇没有，而是淡然的接过了盒子，连头都没有回，转身就走了。
想到这里，程楚歌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天爷真爱开玩笑。”
听到程楚歌的声音，陆沅琅回过头，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的程楚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哪里都不一样了吧。
穷奇离开之后，程楚歌陪着祝清之在院子里晒太阳。难得的闲暇让她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因为眼睛看不到的话，她可能会以为这大半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梦，梦醒了，父母还在，兄长还在。她没有认识盛天伦，没有被卷入这些令人难以接受的阴谋，她还是那个考古学毕业，因为找不到工作而准备考研，然后被父母嫌弃当电灯泡而被命令去看青州路的24小时便利店的天真少女。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
程楚歌仰着头，明明看不到太阳，却觉得阳光灼烧眼睛。
那时候的她，可能就跟三月的春阳一样，温和天真，放眼望去觉得满世界都是好人吧。
“楚楚，”祝清之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虽然祝清之不知道程楚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祝清之明白，程楚歌所经历的，绝非是她能够想象的。
“嗯？”程楚歌回神，扯开一个笑容：“嫂子，等这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们去H市生活吧。哪里虽然靠近S市，但是相比起来，受损程度没有那么重，再加上那里气候适宜，很适合居住。”
祝清之其实是想跟称呼醋各说说心里话，看着程楚歌现在这副模样，她的心里实在不好受。但是程楚歌转头却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由得让祝清之心里更加难受了起来：“你觉得好，我肯定也觉得好，楚楚，你……”
程楚歌其实很清楚祝清之想要说什么。但是委屈这种东西，不是说出来就有用的。与其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再哭一次，还不如藏起来，不要再让别人看到，免得惹来更多的伤心。
“嫂子，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遇到事情只知道哭的我了。”程楚歌拉着祝清之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其实我曾经想过，把你托付给安德烈。虽然他是一个糙男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对你很用心，而且对贝贝也很好。可是没有想到，大哥因为我而死，安德烈也是，嫂子，其实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听了这话，祝清之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连忙摇着头。意识到她看不到之后，拉着她的手慌张道：“你不能这么说，你为我做的，为贝贝做的，为整个程家做的已经够多了。对不起我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你这个傻瓜……”
听着祝清之声音里的哽咽，程楚歌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疼。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这样。她总是习惯性的有意无意的把所有的错误往自己的身上揽去。之前在穷奇的引导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态了。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了穷奇的原因，程楚歌总觉得，这个世界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嫂子，我消失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去了另一个时空了。”程楚歌说着，语气变得悠远绵长：“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人，她说自己是个寡妇，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孤独了太多年，她给自己臆想了一个丈夫出来。”
“后来，那个丈夫寿终正寝了，她依旧孤身一人活着。因为孤独，她不愿意面对自己应该面对的事情，不想承担起本来应该承担的责任。整个世界都在崩坏，她却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过得悠然自得。”
“直到我的出现，她跟着我离开了原本可以护她一世安康的地方，站在千万兵马前面，试图劝解他们议和谋天下。但是我们却遭到了，他们所有人的追杀。”
听到这里，祝清之捏住了程楚歌的手，似乎是不想她继续说下去。
程楚歌笑了笑，继续开口：“后来我们误打误撞，去了另一个时空，在那里找到了战争的诱因，但是在除掉怪物的时候，因为我的不仔细，最后我们都被吸进了扭曲的时空中。”
“那个时候，她已经找到了此生所爱，最后却因为我的原因，他们双双殒命在扭曲时空之中。嫂子，我想你也知道我跟常人有所不同，我是厚土族的后人，她也是。”
“她临死之前，把毕生的功力都给了我，包括姜老头的，包括恶鳗的。他们所有人都告诉我，我以后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希望了，然后消散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呢，却在诸神纪因为一点点误会，拼命的想要解释，想要自证清白。最后因为人家根本不相信，因为我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亲手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听到这里，祝清之真个人都怔住了：“楚楚，你……”她怎么也想不到，程楚歌的眼睛竟然是这样没有的。“你……疼不疼……”说着，祝清之覆上了程楚歌的眼睛：“怎么这么傻……”
“嫂子，”程楚歌握住了祝清之的手：“其实我不傻，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这么做的后果。但是你知道吗，人在遇到感情上的事情的时候，永远都不能冷静。我多怕他误会我，我以为我这么做，他就会相信我的话，会觉得我或许真的是被冤枉的。”
“但是他没有，”程楚歌说道这里的时候，凹陷的眼眶流下两行热泪：“而且他还说，如果我还留在那里，他就亲手……杀了我……”
“我把阿宁和恶鳗还有姜老头的功力都凝聚在眼睛上了。”程楚歌说着，舒了口气一般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厚土族最精纯的力量，都在眼睛上。我把眼睛给他了，希望他真的可以拯救这个已经崩坏的世界，也算是我完成了我的使命。”
“嫂子，我真的……很累的。”
程楚歌说完之后，靠着祝清之的肩膀，声音渐渐微弱下去，祝清之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心里叹了口气。
睡吧，我知道你很累，好好的休息一会儿，等你醒来的时候，我相信这个世界已经恢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