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人的眼中，带着怜悯与无奈。
只有冷漠。
无尽的冷漠。
黑衣人颤抖得更厉害，像是在害怕些什么，想要给自己温暖，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可却无法止住颤抖。
“我知道你一直活着，”忽的，肖展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你若是隐于山林不再出面，我们也不会将你赶尽杀绝。”
黑衣人闻言，身子骤然一抖。
他将视线，缓缓转移到了肖展的身上。
肖展的脸色很难看，可那双透着冰冷的眸子中，似乎夹着丝挣扎。
黑衣人忽的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笑出来极为可怖，像是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声。
……已经多少年了？久到他都已经忘了。
“哥哥。”
黑衣人缓缓开口唤道。
“哥哥”这两个字，使肖展的身子猛地一颤。
黑衣人是神医门的秘密。
是不被神医门承认的存在。
是神医门所厌恶的污点。
二十多年前，神医门曾经是有二把手的。
而那二把手，正是神医门门主肖展的亲妹妹——肖凌。
肖凌的医术很高，可野心很大。
医毒本就不分家，肖凌的医术固然很高，但她却执着于毒术，掌握各种奇毒解药的配制方法。
肖凌想要神医门在秦渊国腾空出世，让世人注意到他们，认识到他们要比传闻中的还要厉害，可却没有人赞同她的想法。
肖凌的想法太过偏激，甚至认为，就算是用毒，也要让神医门的名号名扬天下。
——这严重与神医门的门规不符。
肖展知道，肖凌之所以会闯下如今这种大祸，都是因为他曾经太过手软。
二十年前，肖凌本就对自己没有成为神医门门主而耿耿于怀，又因神医门这隐世的态度而心生不满，便在某个夜晚，策划了一起反叛。
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还是败在了肖展的手中。
肖凌在搏斗中伤了声线，声音嘶哑而可怖，所以当肖一妙在落魄殿时听到她的声音时，便骤然认出了她。
虽然当时的肖一妙还很小，可肖凌那可怖的声音，却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心中，她才会认出肖凌，将她出现的消息带回了神医门。
肖凌败后，被神医门逐出领地，不许再踏足神医门。
可实际上，是两败俱伤。
肖展身中剧毒，虽然捡回来一条命，可却在解毒过程中，染上了酒瘾，无时无刻不带着酒葫芦。
肖凌本是应该被处死的，可肖展却念她是自己妹妹，医术也是神医门中数一数二的，所以只是将她逐出神医门，不许祸乱人间，否则，那便是她的死期。
这些年俩，肖展没有再听到任何肖凌的消息。
他甚至天真的认为，肖凌改邪归正，嫁为人妻，或是当了个踏实的医者。
可却没想到，她竟将野心，投向了整个秦渊国。
她没有选择医术，而是选择了毒术。
这，是对神医门最大的背叛。
肖展的面色更加难看，可却在肖凌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将覆盖在脸上的黑纱摘去时，骤然僵在那里。
其他人在看到肖凌的模样时，下意识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一张可怕的脸！
露出的肌肤上，根本看看不到一块正常的皮肤。
像是被剥了皮一般，露出猩红的肉，有的地方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皱在一起，还有的地方起了肿泡，甚至能够看到里面晃动的浓水！
而所有的肌肤上，都冒出星星点点的白斑，像是肉腐烂了变成的腐肉。
哪怕见识过无数伤残，可当看到肖凌的模样时，在场的神医门人，都不由得想要干呕。
肖凌的一只眼睛没有了眼皮，满布红血丝的眼球嵌在硕大的眼眶中，随着她的视线而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掉出来。
肖展一脸震惊，根本想象不到肖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二十年前，肖凌被逐出神医门时，只是喉咙受了伤，可现在……她几乎成了另一个人！！
“这些年来，我就怕被你们发现，所以就在自己身上试毒，”肖凌说着，似乎想笑，可抽瘪的嘴角却无法上扬，“那种感觉，真是痛苦得让人想死。”
“不过啊，这却让我研制出了不少有意思的毒药啊……”
肖凌咯咯笑着，脸上的肌肉挤在一起，骇人而可怖，却看不出一丝的笑意。
肖展忽的看到，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药丸。
曾经在神医门时，肖凌就喜欢研制毒药，尤其喜欢将毒药制成小巧的药丸。
肖展心中一惊，抬臂让所有人后退。
可就在下一秒，肖凌骤然将手中的毒药碾碎！
一股刺鼻的气味传出，暗红色的雾气缓缓将肖凌笼罩。
忽的，火光猛地从她身上窜起！
火焰直冲而起，热浪将周围的人向后掀退几步。
狂笑声从火焰中央传出，撕心裂肺，却又笑得痛快。
“神医门！我恨神医门！”烧成火团的肖凌扬天大笑，大吼着，“就算死，我也不会死在神医门的手里！！”
她的声音疯狂而凄厉，却充满着仇恨。
冲天的火光缓缓散去，当最后一缕火焰被风吹散后，地上只剩下一摊灰烬。
——肖凌自焚了。
就算死，也不会死在神医门的手里么？
肖展看着地上那团被风渐渐吹散的灰烬，心中叹了口气。
“走吧。”
他开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二十年了，肖凌的执念却仍旧那么深，那么重。
紫英殿外，无数士兵驾马而来。
安巧巧看到领兵而来的人时，面色顿时变得欣喜。
“爹爹！”
她叫着，向领兵的安将军的方向跑了过去。
皇城之中的暴动已经镇压，而这其中，也不乏一些不知身份的人的帮忙。
他们似乎是有组织的，可并未透露自己来自哪里，在将所有引起骚乱的蒙面人抓压后，便如数离开。
安将军没有对他们做过多的询问。
没有对皇城和秦渊国造成威胁的人，就当是普通的百姓，过多的质问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