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抬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顾宅的时候,久不回家大少爷顾云霁竟也在,他不是和秦妙涵走了吗?她心里有些慌,有种被人抓包的不安,何姨忙的团团转,见她回来连忙把要处理的菜塞到她手上,连声叮嘱着她本已做惯了的事,又匆匆去做别的事情。
阿莲脑子还有些懵,捧着菜竟来到了的客厅里,正好与顾云霁面对面撞了个结实,她的眸中登时盈满了恐惧,俯首弯腰急切的道歉,“对不起大少爷对不起……”
顾云霁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接着掸掸身上不存在的泥土,温声道:“没关系……”
错身离开。
第一次被自家冷酷的大少爷这样温柔相待,即使只是虚虚扶了一把,也足以让阿莲产生一种仿若隔世的恍然,反应过来之后她发觉自己背后潮潮的……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和苏辰的聚会被顾云霁破坏掉,加之过年热闹的音乐和代表着喜悦的红色,秦妙涵每每想起已逝的秦妈妈,悲痛犹盈在心底,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她连出门都不情愿。
她固执的两点一线,公司或家里,每天分析着那些数据和齐国峰官司的胜算,她再不愿去踏足外界,她把自己龟缩起来,躲在安全的角落里。
苏辰劝了几次,却没用,心中对始作俑者的顾云霁更恨不提。
与齐国峰之间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们不是父女,是世仇,仇恨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每每开庭,每次相遇,两人都恨不得拿起尖刀插进对方的喉管才能甘心。
事情的助燃剂自然是秦妈妈离世的缘故,外人不明就里,他们却不会忘记,齐国峰恨她,她更憎恨齐国峰。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实业家,纳税大户,政府主动把这些新闻压了下来,甚至请人出面调停,便是没用但当事人都充耳不闻,一心一意想要以决绝的方式来取得绝对的胜利。
而齐敏,却奇怪的将这件事置身事外,自秦妈妈离世后她十分自责,几乎每次遇到秦妙涵都是道歉,但秦妙涵从来不理她,渐渐她也麻木了,整个人提不起一丝精神,完全没有当初那个初初回国时傲慢的公主学霸的姿态。
齐国峰骂她丢脸,她也只是害怕的缩缩脖子,憔悴不堪不敢反驳,就连一向最疼她的齐妈妈也总是对她皱眉,她心中发苦,却又莫可奈何,她甚至已经忘记,当初爸爸和妈妈是那么那么的爱她……她想哭,想恨,却又不知道该恨谁……
齐国峰站在被告席上,阴着脸瞪了一眼对面漠然以对的秦妙涵,敛起外露的神色,傲慢的漫不经心。
或许他想表现出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但他这样散漫的态度实在不应该在这里,最起码不应该在法官面前。
没有人会喜欢被漠视,正如他无法容忍被秦妙涵漠视一样,法官也是。
法官开口问了几个问题,他让齐国峰回答,偏偏齐国峰神游天外,状若痴呆,法官生气的皱眉,齐国峰的律师见大事不好连忙捅了捅齐国峰,在齐国峰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模棱两可的替他做的回答。
秦妙涵冷笑一声,抿紧了唇。
“请被告注意,我现在要你自己回答!”法官敲敲桌面,脸色很不好看,“刚刚原告提出的你曾与秦氏公司的秦美丽结婚这件事,我再问你一遍,你和秦美丽确真的没有结过婚吗?”
齐国峰这才反应过来法官说了什么,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没有,我们当时只能算是恋爱,没有结婚。”声音略微沙哑,带着老态。
话一出口,秦妙涵的眉尾突然朝他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齐国峰心里‘突突’跳了几下,直觉要糟,自上庭以来,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连讽刺都没有!
果不其然,秦妙涵立即举起手,“法官,我有证据可以证明被告是在说谎!”她连提他的名字都不屑。
“请递到案上来!”法官点点头,声音不起刚刚那样僵硬。
齐国峰感觉有些不妙,他左思右想想不到什么有破绽的地方,订婚倒的确是订过的,但那时很久以前,他和秦美丽在老家的时候订下的,只请了几桌酒席,来的都是自家的亲戚,这些年自己资助他们良多,他们应当不会乱说话的……吧?
可现圆满的算计都会出现不可预知的遗漏,齐国峰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看到照片的时候他震惊却又没那么震惊,像是紧张,又像是松了口气。
这复杂的面部表情让职业演员的秦妙涵都无法解析,她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法官仔细的端详着那张照片,伸手做了一个姿势,“请原告方解释一下照片的涵义。”
“……这张照片的主人公并不是我妈妈,”秦妙涵慢慢开口,“只是人家拍照时,我妈穿着红色的旗袍敬酒服从人家身后路过时不小心被拍到的,人物是齐国峰的邻居……”提及‘齐国峰’三字,秦妙涵语气平静如许,与提起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的口气并没有什么不同,直把齐国峰气的眉头又跳了跳。
“……地点,地点是齐国峰的家乡,时间与我出生的时间也吻合,这些显而易见是可以直接证明事实的,法官大人,被告一直是在撒谎!他说的话全部不可信,包括当初公司归属问题上。”秦妙涵斩钉截铁的说道。
法官看了看有些模糊的照片,对比了一下秦妈妈年轻时比较清楚一些的照片,微微摇了摇头,“照片不够清晰,无法比对。”那个年代的农村,傻瓜相机远不如现在的手机清晰,更遑论被当做布景的秦妈妈。
齐国峰提着的心一松,汗意稍止。
秦妙涵目光冰冷的瞥见齐国峰这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冷笑不止,直把他看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目光淬着带毒的刀锋直直向他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