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期只知道,若是皇上这话传出去让沈府的人听到,那她接下来可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可过了,就连太后也会再次视她为仇人。
所以她乍一听到这话时有些愕然,随后便觉得有些惶惶不安。
她将这一丝不安压在眼底,可还是被景御北瞧了去。
她为什么不安?
难道再与他重新牵扯上令她觉得不安?
逐期定了定神答道,“皇上说笑了,皇后乃母仪天下之人,民女无才无德无名无貌无功,从未敢肖想半分。”
“从未敢肖想半分?”景御北冷笑一声,忍着怒气问道,“那你当年为何与景澈订婚,不也是为了当皇后么?”
逐期吸了口气,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他那逼迫的神色令逐期摇了摇头,她似乎在努力地想着些什么,“我不知道。”她又再摇了摇头,突然额上就沁出细汗来,头也针扎似地痛起来,她的脑海中好像飘过一些什么,她努力想抓住,可怎么也抓不住,而她越是努力她的头就越疼,额上细密的汗珠慢慢变成了豆大的汗滴,她哧哧地喘着气。
“逐期。”景御北很快便察觉到她的异样,他从他的座位一跃而起,大步走到她的身边,“你怎么了?”他抓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的手细瘦异常,一片冰凉。
“皇上?!”外头是冬儿的叫声,她似乎也听到了房中的异样,冬儿很担心逐期会受刺激对病情不利,所以她退下之后并未走远。
“进来!”
冬儿便推开门小跑进来,她急忙查看逐期的情况,很快她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抱着逐期柔声劝道,“逐期,够了,想不起来便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勉强自己。”
之前便试过几次,冬儿问逐期一些以前的往事,逐期便会尝试努力去回想,但往往都是以头痛而失败告终,自那以后冬儿便不再在逐期面前提以前的事了。
逐期却吸着气说道,“不,我记得的,我记得,当初,郦王后用我娘和宸宸要挟我……”她说到这里猛然停住,她抬头看向景御北,她那双清流幽深的眸子看起来仍然是茫然空洞,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景御北凝望着她,心中难受至极。
他曾经千百次猜测过她与景澈订婚的原因,是为名为利还是为了替林家平反,却唯独没有想过这最直接简单的一种,她是被景浅眉要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回霁国来是景浅眉故意安排的不是么,那时的浅眉对父皇对他都是带着满腔的恨意,所以浅眉会要挟逐期离间他和景澈也并不出奇。
只是,那时的他总以为血浓于水,浅眉不至于会真的要对付他。
“算啦,那都是过去的事,想起也是无益,不想也罢。”冬儿一边故作轻松地劝着,一边取出银针在逐期的脑后颈后扎了几针,一边对景御北说道,“皇上,请容我家姑娘退下诊疗。”
其实这时的逐期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抬头看向景御北,“皇上——”她还有话要说,她没有忘记她今日是为林家而来。
景御北摆了摆手,沉声道,“够了,不必说了,朕知道了,朕答应你,遂你的愿吧。”
逐期一怔,似乎也没有想到他竟会这样说,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回道,“谢皇上隆恩。”
这一趟,终究是没白来,可不知为何,逐期的心中却是半点儿轻松不起来。
方才冬儿扶她退下前,看见景御北那模样,满是失望与疲惫。
御书房中,月影随侍在旁。
皇上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可还是吩咐她准备笔墨。
而月影有些心不在焉,方才姑娘那样子也让月影有些担心她的病情。
月影备好了笔墨才发现景御北执笔写下的,竟是替林家平反一切罪名的诏书。
月影一阵惊喜,却始终默然。
景御北将诏书写好交给月影,道,“你将此诏传出去吧。”
月影跪下行大礼,她双手举到头顶接过那诏书,说道,“奴婢替逐期姑娘替林家谢皇上隆恩。”她接过诏书站起时又听圣上在吩咐道,“宣李冬儿来见朕。”
“是,皇上。”月影便捧着那诏书出了御书房。
月影心情有些沉重,此刻,她竟有些同情这位年轻的帝王。
也许所有逐期身边的人都不能理解皇上为什么要对逐期下通缉令,但月影大胆猜想,是为了见逐期,为了逼逐期来见他,而在见不到逐期的那几年里,他始终都不肯为林家平反,就是因为他知道为林家平反是逐期生命中的大事,只要她活着一日便会一日执着于此,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一定会为了林家而来见他。
这也就是几年来他始终狠心不替林家平反的原因,如今,见到了逐期,知道她还活着,没再过多为难他便决定为林家平反。
所以月影有理由相信,皇上对逐期是用情至深的,只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冬儿同逐期回到菡萏殿中,冬儿将逐期安置下来,过后不久便有宫婢来说皇上身边的女官月影姐姐来了。
冬儿给逐期扎过针,逐期很快便睡下了。
月影在外头等着冬儿,待见到冬儿第一句话便是问,“姑娘她如何了?”
冬儿是喜欢这个女官的,她听说月影以前是逐期身边的贴身丫环,如今见了她果然聪明机灵又忠心,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逐期的婢女而是皇帝身边的女官,可她却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是逐期婢女的身份,对逐期也是一片关切一片赤诚。
难怪,也就是这样忠心护主的丫头当初敢在大街上撕下那通缉令了。
“放心吧,没有什么大碍的。”冬儿道,对于冬儿来说,小病小痛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只要不是吐血垂死她都觉得那不算病。
月影放心了些,又道,“皇上已经颁布了替林家平反的诏书。”
冬儿听了甚是高兴,直说,“老天有眼,林家终于等到这一天。”
同时心中想起她的另一位主子,婉之。
只是婉之已经看不到这一切了,不免心中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