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御北知道逐期要搬回林府的时候她已经向成太后辞过行了。
月影有些紧张地看向皇上,自从她在御书房里当差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向皇上告假,理由是她想去送送逐期。
逐期这一离宫,就不知道什么还能再见面了,所以月影想去送送她。
景御北听着月影道,“姑娘说在宫中始终是不便,现在也总有些人到菡萏殿去找冬儿姐姐求医问药,姑娘也不想扰了太后娘娘的清静,所以便想搬回林府。”
景御北不置可否。
其实若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宫中宫邸多的是,随便再搬另一处也不会再扰了太后清静,她只是找个理由出宫而已。
景御北眸中压着一丝失望,终究,还是她更决绝。
月影又道,“再过几日便是婉之姑娘的忌日了,姑娘也想出宫好好祭拜她一番。”
月影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婉之姑娘,可她也听说过婉之,她知道婉之姑娘若是还在世应该也是自己的主子。
经她这么一说景御北便想起来,当年他与逐期从郦国回霁的时候正是冬季,而婉之就是在他们离郦没多久便遇害,所以婉之的忌日确实是在冬季。
“你去吧,让杜十三到御书房里来随侍。”
这杜十三正是杜小公公,是先皇身边最宠信的老太监杜老公公的干儿子,据说他原本并不姓杜,只是因为认了杜公公为义父所以改为姓杜,十三则是因为他在家中排行第十三,家里穷养不了这么多娃娃,所以他很小便被卖进宫里来当太监。
这便是允了月影的告假,月影便行了礼退出去找杜公公,同杜公公交待御书房里的当差事宜才前去菡萏殿。
月影到的时候月婵她们已经收拾好行囊,逐期也已经从太后娘娘殿中辞行出来。成太后体恤逐期身子孱弱所以特别允许接逐期的马车可驶入宫中,如此一来,便方便了许多。
其实行装倒是不多,这其中还有一部份的书籍,所以很重。
月影有些郁闷,大家都离宫了,往后又是她一个人在宫中了,月婵也是舍不得她,但再舍不得又怎样,她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女官,难道还想跟她们回林府不成?
“我倒是真的想,在林府的日子比在宫里自在得多。”月影有些无奈。
逐期听了,道,“在林府日子虽是自在,可也不会有什么大成就,在宫里则不一样,你这女官若是当得好了那是极有可能光宗耀祖让你的后代摆脱奴籍的命运,当今皇上是明君,奖惩分明,可你也要付出更多努力,端看你如何选择了。”
逐期话音刚落月婵紧接着又劝慰道,“姑娘说得对,月影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我也想有机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呀。”
冬儿听了凑过来打趣道,“月婵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很简单呀,让姑娘给你寻个富户嫁过去你就从此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啦。”
冬儿心中其实也并不是这样想,只不过看这两个丫头依依惜别感伤无限所以找些话头来开玩笑。
月婵的脸红了,嗔道,“冬儿姐姐你打趣我。”
一时间气氛便轻松了许多,逐期又叮嘱月影往后在宫中谨言慎行,莫要惹了谁。
互相道别几句便上了马车准备出宫,月影一直送她们到宫门,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眼泪,伤感道,“如今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姑娘。”
月影的伤感是有道理的,皇宫不比别的地方,宫里宫规森严,不是说想出宫去省亲便能出宫去省亲的,等足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回乡省亲的机会,还不一定轮得上自己。
逐期让月婵给月影递上帕子,道,“始终还是同在皇城,若有什么事便给林府递个口信,我知道你是无父无母的,你若是愿意,往后林府便是你的娘家。”
“愿意!愿意!”月影破涕为笑,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一旁边的月婵颇不是滋味地说道,“你看姑娘多偏心你,咱们几乎是同期进的林府也同是侍候姑娘,姑娘就没对我说过这话呢。”
冬儿在一旁也插嘴道,“别说你了,姑娘也从没对我说过这话呢!”
逐期无语,却也被逗笑了,这么一闹,这几个丫头竟像是争风吃醋似的,于是机智地回道,“我今日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对月影所说,也是对你们所说的呀。”
冬儿和月婵这才作罢,又同月影道别一次马车便驶出了宫门。
马车驶过霁宫宫门前的宫道,缓缓驶入皇城中最繁华的街道。
皇城的繁华一如往昔,这天子脚下的百姓们,不管多少朝代的更替,他们依然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动,经商,不会因为朝代的更替便停止。
逐期的马车驶到林府大门前的时候,墨玉已经在林府中等候多时,听得府里新来的小丫环叫着,“姑娘回来啦!咱们到大门那儿迎她吧。”墨玉便也向林府大门走去。
墨玉走到大门处时逐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逐期扫了一眼林府大门,虽然几年未曾回府,可这儿却没有她想像之中的萧条破败,反而被打扫得干净整洁。
这一切都是墨玉的功劳。
自墨玉得知逐期要搬回林府之后她便一直在张罗此事,在她的张罗下,原本已显出萧条之势的林府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逐期一路走进来,府里的丫环婆子还有护卫们都已经穿上了统一易分辨自己身份的衣裳,府中也添置了一些新的物件,可想而知墨玉这几日为了安排好这一切是如何奔波忙碌。
逐期心中觉得这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她这小半生,身世飘零,她去过许多地方,有时候在一个地方也会住很久,在青州,在北关,在郦国,在霁宫,可却没有哪一个地方能像林府这样令她感到安心和宁静。
虽然逐期是林家的继女,可自知道林家出事的那时起她便没有再把自己当成继女看待,从那时起她便觉得林家是她的一切,是她的责任,她想要与林家共存亡,所以她义无返顾地从北关回来了,即便那时候的自己势单力薄,自己也知道自己回来是自投罗网,可她就是想回来。
回来了心便定了。
逐期作为林府的女主人,她召集府中的下人简单粗略地说了一些林府的规矩,末了又道,“这几日你们清扫府邸也是辛苦,今日下午便休息半日吧。”
下人群里一阵欢喜的低呼,有人带头说道,“多谢姑娘。”随后便自散去。
府中此时下人加起来只有四五十人,但要打理这么大一个府邸四五十人仍是不够,逐期于是又同墨玉商议再加些人手。
“如今诸事已定,我想将我娘和宸宸从郦国接回来。”逐期看向墨玉,正色问道 ,“你觉得此时是合适的时机么?”
墨玉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回道,“林家冤屈已得到平反,也该是时候将他们接回来了。”
将陶沛瑶和宸宸接回来一直是逐期的心愿,在几年前便一直想派人去接他们了,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
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墨玉又道,“我明日便联系莫隐莫源他们几人,如今局势不同,我想他们应该愿意接这个任务。“
逐期点了点头,墨玉办事她向来放心,不过一提起莫隐莫源等人逐期便想到上官,不知这次墨玉可会与上官联系?
逐期最终没有问墨玉关于上官的事,她知道,墨玉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自有自己的主张,
“这几日辛苦你了。”逐期看着墨玉有些乌青的眼底,她感到有些歉然。
“同我说这些干什么,若要说到辛苦,你病重那几年我岂不是更加奔波辛苦。”墨玉满不在乎地道,“你若是真的感念我辛劳还不如早些养好病将绣坊拿回去自己打理。”
逐期失笑,墨玉似乎早就想将绣坊这个麻烦甩给别人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而逐期身子不好,她自然是不能甩给逐期。
最后,逐期只得无奈回道,“我尽量吧……”
虽然墨玉一直说打理绣坊很麻烦,不过这几年她却是一直将绣坊打理得很好,如今绣坊的生意很好,客源也稳定,这也是归功于墨玉。
“对了,明日我想见见徐伯。”逐期又转了话题。
“这么心急?”墨玉皱了皱眉。
逐期点点头,应道,“此事紧急,我想买个山头安葬我爹和婉之。”
墨玉默然片刻,过不了几日便是婉之的忌日了,所以此事是真的很紧急。
“好,我明日便去办此事。”墨玉一口应下,可以想见墨玉明日将会又度过十分忙碌的一天,不仅要去大有钱庄找徐伯,还要找风水师挑个好山头,再去找人谈山头的价格。
逐期点点头,正在这时,月婵过来问她是否用午膳。
逐期于是便让月婵摆上午膳,同墨玉冬儿一起用午膳。
虽然逐期说了给府中的下人都放半日假,可月婵和另外两个厨房里的妈妈却是不能休息的,因为姑娘要用膳,若是都放假就没有人给姑娘和府中的下人们准备膳食了,而月婵则因为是逐期的贴身婢女她要照顾逐期日常起居和用药,所以她下午也无法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