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霁宫中。
菡萏殿。
成皇后倚在桌边,细细回想着那日所收到的逐期的密函。
林逐期这女子,果然是不同一般,她胆子大到匪夷所思,按她的说法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要将景澈彻底击倒,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连成皇后都要赞叹逐期的手法之高明之绝纱,可此计也不由得让她胆战心惊。
她已经不能再忍受景御北受到任何一丝伤害了。
思及此,成皇后唤来身边的宫婢,吩咐道,“明日,替我传个口讯到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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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逐期才起床用了早膳,便看见墨玉沉着脸走进来。
“怎么了?”
墨玉的脸又沉了几分,道,“皇后娘娘反悔了。”
正是计划准备实施的时候,没想到成皇后竟然后悔。
逐期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肃冷,吸了一口气,才道,“这也无可厚非,她也是不想景御北受到牵连罢了。”
墨玉恼道,“堂堂一国之后竟然会如此,明明之前答应过我们的事,怎么会这么轻易反悔。”
墨主郁闷得不行,又郁闷又心焦。
若是成皇后反悔,那要救出蔺墨渊便没那么容易了。
“罢了。“逐期轻叹一声。
可是蔺墨渊不救又不行,若是不救,陶沛瑶和宸宸都还在郦国……
逐期原本的计划是成皇后协助她们从宫中救出蔺墨渊,然后再嫁祸给景澈,将景澈逼得作出谋逆之举,霁皇必定震怒,到时,景澈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今,成皇后竟然反悔了。
逐期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她,毕竟蔺墨渊是景御北所擒也是景御北负责看管,若是蔺墨渊从霁宫逃脱,景御北也难辞其咎。
“既然皇后反悔,那计划势必要做出调整,也要延后了。”
眼下当真是焦头烂额,逐期又道,“不过也好,如此一来,我们准备的时间也会更充裕些。”
“可是景澈那里,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墨玉却有这方面的担心。
逐期淡淡地道,“既然他要银子,那便给他银子就是了。”
眼下,也只有用银子拖住他,不让他起疑。
只是,要给他五百万两,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逐期突然心生一计。
她吩咐墨玉道,“让大有钱庄准备一百万两,每张银票上面都作一个隐秘的记号。”
“逐期这是何意?”
逐期勾唇一笑,神秘莫测,“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墨玉依言去办。
成皇后不愿出手,那便只有靠自己了。
三日后。
在皇城一间洒楼中,上等雅间里,逐期静静地等候着。
外面下起了雨,滴滴嗒嗒地滴落在窗檐上,如珠玉碎裂。
今日,她穿一袭茶白色单衫,襟间绣着白色山茶花,下身是同色的轻裙,走起路来飘逸摇曳,身段风姿高雅。
不久,她等的那人来赴宴。
他穿着一身靛青色便服,眉目英挺,从容不迫,一眼,便知他是人中龙凤。
见了他,逐期平静已久的心跳又开始有些失序,她轻抿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失仪。
景御北进了门来,反手将门关上。
许久,她没有主动要求见他了。
今日却怎么会突然约他出来见面。
他的眼神中透着疑惑。
“九皇子,请坐。”逐期指了指她对面的位子,示意他落座。
他低沉的声音说着,“真难得,你竟会约我见面。”
逐期微微笑着,眉目间的神色便越发地温柔了,“上次你救了我,还没有好好地道过谢。”
景御北紧紧地盯着她。
逐期心中有些发虚,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怎么?不接受我的谢意?”
逐期又唤人取来清酒,又道,“我与你也许久没有好好地用过一顿饭了,今日,便当是我的道别吧。”
“道——别?”景御北神情错愕,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二字,是道别,他没有听错。
逐期点点头,“你该知道,如今闹成这样,我与景澈的婚约自是取消了,霁国哪里还有我容身之所。”
“那你打算去哪儿,郦国?”
逐期眼中滑过一丝落寞,她也不想再骗他,可她也无计可施了,她不想她死后他还对她念念不忘。
轻点了点头,“恩,我娘与宸宸都在郦国 ,趁现在两国还未开战,正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景御北脸上的错愕久久无法消散,突然他沉声道,“你可以留在霁国,我会设法派人到郦国去将你娘与宸宸接回来。”
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逐期勉强地笑笑,“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他与自己斟了酒,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是两杯酒下肚,她的脸色绯红,眼神也得有些迷离。
他同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紧握住那杯子,指上骨节泛白,隐忍道,“能不能不走?”
他从来都不想勉强她,可他就是没有办法接受她不在身边的日子。
之前她虽已不在他身边,可毕竟同在皇城,他想见她时还是能见到,可若是真的去了郦国,那便真的山长水远,怕是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逐期笑了笑,眼中一抹哀色,又道,“其实,我也还没有想好,也有可能,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将我娘和宸宸接来霁国。”
景御北不知为何莫名地松了口气。
原来去郦国只是她初步的一个想法而已,并不是已经决定的事。
那就好。
酒楼中的小二陆续上了些酒菜和点心。
像以前每回用膳那样,逐期夹了一些他爱吃的菜的到他碗中。
这动作那样自然熟练,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也没有与景澈订婚那一段插曲一般。
这情形,让景御北心中百感交集。
可看逐期的神色仍是那般平静,似乎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她给他夹菜这件事。
可他怎知,逐期心中也是万般滋味,她知道,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与他见面了。
所以一时间心中柔情满涨,一时间又落寞伤感。
沉默片刻,终于是逐期打破沉默。
“对了,我听说,靖宣候府被贬了。”她疑惑地看向景御北。
景御北喝了一口酒,看她,淡淡地应道,“恩。”
他那神情不痛不痒,似乎全然与他无关。
逐期又道,“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靖宣候府,我真是对他们不住。”
景御北原本以为逐期借机要他帮靖宣伯府求情以撮合他与沈安然,可她并没有,只是提了两句便又转了其他的话题。